顾月承虽自己也大不了赵令然几岁,但他总觉得恩师将女儿托付给了自己,让他照拂于她,自己就要看护好她,是以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上升到类似赵令然长辈的位置。
不管隔壁侯府的女学课业重不重,总是要握着笔的,若是没好全,手又终日摸索在毛笔上,伤口擦疼了,操心的还得是他。
“把手给我看看,都好全了吗?”
赵令然乖乖将一双白嫩的爪子指指张开,伸到顾月承面前。
赵令然身上无一不精美,作为第二张脸的手,自也是精巧无比,骨节细长,肤质细腻呈软软的奶白色,粉嫩的圆圆的指甲修剪得齐整,如年糕上面后润润的一点糕印,鲜润可爱。且指节处没有一点点茧子,柔若无骨。
手已经恢复得看不出当日的惨状了,顾月承实在很难想象赵令然是怎么用这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打死了那么多野兽的。
他不自觉便将小手纳入掌中上下翻看。赵令然的手看着纤细,摸着却是软乎乎,温热热的。顾月承陡觉自己的行为有碍礼教,赵令然好无杂质的眼睛如浑圆的猫眼,闪着星斑斑的光亮,撞入顾月承的眼中。
他装作无事地放下赵令然的手,干咳了一声音,如流水的好听男音潺潺流出,“大楚不是极为看重礼教的大周,我国礼教融合了北羌的风俗。为了国力发展,立国之初,便定下了重实干轻缀礼,主张轻婚丧嫁娶。这其中,丧礼更是主张轻简,在朝官员,父丧丁忧一年即可回朝。对于民间,丧礼的要求更是宽松。父丧守孝期间,满半年,即可外出进学或做营生。对于未出嫁女子,要求就再往下降一层。是以师妹不用担心守丧,你的心中有先生,便是守丧。且比起……师妹沉溺于悲痛之中,我想先生会更愿意师妹进学,以告慰先生在天之灵。”
赵令然眼睛一转,“可是我规矩很好,不用学规矩的。”
顾月承先不去扯进学不止学规矩的事儿,听见这话,那表情如见了会飞的猪一般,“……谁同你说你规矩好了?”
“白叔说的。”赵令然“信誓旦旦”地鬼扯。
顾月承眼睛微眯,沉默地看着赵令然。
赵令然感到头皮发麻的压力,“真的!白叔把大花小朵都叫去学规矩了。但他没有让我学规矩。”
“所以呢……”
“所以我规矩好啊,否则我不也早就得去学了吗?”
“……师妹,我想你误会了。”顾月承试图解释,“那不是因为你规矩好,那是因为你是主子,白叔是管家,他不能管你学规矩或是进学的事情。且进学,不只是学规矩,比那要复杂一些。”
赵令然当然晓得进学是什么。从前她也看着门派里的弟子们每日在广场上聚在一起上早课,上晚课。她趴在树上睡一大觉之后,那些弟子们还在那,明明个个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但师傅们不说散,他们就不许走。每次她有烦心事的时候,就趴在旁边看他们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就觉得生活还是很美满的。
而现在她要变成那么可怜的人了吗?果然生活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赵令然对于自己的定位是能屈能伸,于是凑到顾月承身边,歪着头,双手合十抵着下巴,撅着嘴,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声音软软地,“拜托你拜托你,不要让我去进学。”还试图挤两滴鳄鱼的眼泪,不过失败了。
顾月承面对如此近距离的美色攻击,心中不由一紧,好在他是个极为自持的人,扭过头沉声道,“不行,你得去进学。”
赵令然见顾月承如此狠心,黛眉狠狠一紧,全不见刚才的委曲求全,脸色变化之快,她试图狠狠地瞪着顾月承,早把什么吃人嘴短的事情抛于脑后了。然她这宜嗔宜怒的可人容貌,即使作出那等凶狠的表情来,也显不出那气势,只能如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娘子在撒娇似的,威胁道,“我去了就捣蛋!”
“难道师妹学武就是为了欺负旁人吗?”
赵令然细细地想了一下自己往昔的峥嵘岁月,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是啊。”
顾月承发现自己这短短一会儿,已经好几次被气得无语凝噎,“师妹若是丝毫不顾及先生的名声,不顾及顾某的名声,那就尽管去欺负侯府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好了。”
赵令然果然不再说话了,顾月承以为自己终于拿住了她,却没看见,自己走后,赵令然望着他宽阔的背影,笑得极为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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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月承回到直笔居之后,依旧觉得不妥,将竹筠叫来,细细吩咐让她身边的人给带上哪些东西。竹筠都一一记下。
“等等。”顾月承又想起来,一会儿又作罢,“算了,就先这些吧,叫小姐身边的人好好准备着,莫漏了。”
“是。”竹筠带着笑意答道,便是公务,也很少见老爷这般头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在顾家大家长顾郎君的执意之下,身为一个小小寄居者的赵令然,只得包袱款款地远赴隔壁,拜师学艺。从这一天开始,白日里顾月承上朝进宫,处理事务,赵令然则出门学习。
承庆侯府居右的一道侧门前,赵令然闷闷不乐地站在门前,准确来说是还没睡醒。身后跟着被白叔放回来,据说学有所成的小朵。小朵很欢喜,因为赵令然拒绝了白叔也要跟来的请求,带了自己,这说明自己很得主子青眼呐。
小朵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裹,里面有文房四宝,有给赵令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