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在那天和厉栾他们聊完天之后,一个人在卧室里沉思了很久。
不管是内心的冲动也好,还是脑子里被改变的认知也好,他都已经没办法效忠君主制了。
辛弃疾和陆游不一样,他不是出身于渊源深长的官宦世家,自幼在金国长大,而且修文习武也是为了拯救百姓于患难之中。
他在接触真实的宋国之前,首先接收到的是昌明的临国。
他从金国的领土里离开之后,是先进入了临国进行学习和改变,再进入了宋国去试图施展抱负和理想的。
正因如此,有的差别就非常明显了。
行政效率,认知水平,以及一些简单的科学常识……
“我无法接受君主制了。”辛弃疾捂着头道:“可是,另一个选择难道不是最先进和优秀的吗。”
“什么问题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厉栾笑了起来:“如果你把参政院的这一套搬到临安去,恐怕会乱了套。”
眼下自己能做的决定,只有两个。
不再信仰君主制,也不再相信真龙天子的那一套。
等中学毕业以后,他会考虑如何和那个皇帝提离职,等身份的问题解决完了之后,再去考cat,决定是去科研院、财政院还是参政院。
至少……现在要走一步看一步。
这个想法一确定,幼安的气质就开始转变了。
他从前顾虑太多,心里的纠结挣扎也总是在不断地内耗着精力。
可在做好决定之后,无论是平日里参与小组的合作研究,还是在老师面前答疑问问题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得主动而进取,说的语句里繁缛的敬语越来越少,更注重效率和沟通深度。
更令人欣慰的是,他终于不再死守着‘谨小慎微’、‘不能拔众’的那些老话,开始试图去争些什么了。
宋临的文化氛围不一样,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
作为宋人,要谦逊恭良,不能事事想着出头,更不能脱离一个群体,做所谓的‘出头鸟’。
可临国鼓励大胆的演讲和个人表演,重视平等开放的讨论氛围,无论是解剖、课题研究、论文写作等方面,都在有意的培养学生们的合作能力和个人能力。
辛弃疾在过去的一整个学期里都在竭力的把自己藏起来,不敢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直都在默默无声的参与各种事情,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也说的不轻不重,顾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现在的他,在不自知的解下一层层的束缚,开始追寻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
龙老爷子是突然进入病危状态的。
他在两三年前就身体状态越来越差,过去一年里所有的公务几乎都在办公室里完成,后来又分给龙越龙牧帮忙协管,最终住进了医院里。
可是医院只是恢复了基础的药物供给,老爷子由于年纪和早年的辛苦操劳,心肺肾脏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没有对应的药物和治疗方案只能越来越差。
龙牧虽然聪明的异于常人,可是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其他学科,根本没有接触过医学——即使在异变之后,老爷子也没有任何让他学医的打算。
医生护士想着法子让他觉得好些,可到底治标不治本,只能眼睁睁的把他送走。
龙越带着龙牧早就赶了过去,那姑娘到底顾念老人的多番照顾,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走了,直接跪伏在病床前哭的泣不成声。
龙牧站在病床旁边,看着已经是一条直线的心电图,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没哭也没有什么负面情感,只是惋惜医疗条件无法回到从前的水平,毕竟镇医院一直都没怎么建设,得了重病的人往往开半个小时的车直接去隔壁城市诊治了。
管家原本在宅子里清点文件,得知消息直接冲去了医院病房,跪下来就开始哭。
柳恣白鹿等人来的略晚,毕竟手头有事要交代,只问了下医生大概的情况,过来送老人家一程。
按照时国的规矩,要停灵四日,做水火道场四日,然后烧了骨灰海葬。
这一屋子有许多人在流泪甚至是痛苦,只有龙牧被簇拥在中间,脸上没什么表情。
赵青玉赶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去看龙牧——
那少年表情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
青玉知道这是为什么。
龙牧他一直都活在自己的认知体系里,生老病死是常事,爷爷治不好病也是因为医疗条件有限。
他不会为此感到痛苦愧疚,也不会因为亲人离开而感觉到真实的痛苦……
这大概就是那个心理医生提到过的情感缺失吧。
管家年纪大了,哭起来身体都在哆嗦,怎么也不肯离开那张病床。
他好几次边哭边回身去看龙牧,仿佛想要告诉他什么事,又自己把那些事都按了下去。
青玉站在旁边也在犹豫,最终也没有开口。
送灵与海葬的事情,一共进行了十日。
他们在西边的入海口那里将骨灰撒入海中,念完了十遍悼文和祷文。
人们排作两行齐齐地鞠了个躬,把手中的白雏菊抛入了海中。
只一个浪花打过来,一且便消失的无踪无影了。
新的市长按照程序被选拔了上来,继续负责管理江银市的各种事务。
管家依旧留在那个别墅里,继续照顾龙家姐弟的生活起居。
而遗产什么的都早有备案,想来是老爷子早就有所预料,写的都非常清楚,而且当时还特意找了个律师公证过了。
老爷子突然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