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整个淮南东路虽然只有扬州一城处于全建设状态,有好些个地方属于放任自流式的发展,但民风民俗上开始不断地往扬州城一方靠拢。
各地都开始出现简约式的婚礼,但流程大多山寨了扬州的那一套,还有些有心人拿这个做生意——说是从扬州学来了整套仪式,不仅可以证婚指媒,连新式婚礼的那些说辞也跟着编了套差不离的。
不仅如此,无论是读书习字的内容、对女性的宽容态度,还有交谊舞以及各种新鲜玩意儿都随着交通的发达在不断往外流传。
扬州每年要吞吐近四五万临时居民,这些人离开城市时大多都带着各种偏现代化的产品和书籍,当他们散到淮南各地甚至更远的地方时,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动摇。
财政局好不容易稳定了目前三币的汇率,又在泗州也开了一家银行,开始想着如何把榷场生意做得更大一些。
没等骆忒这边搞明白应该用什么姿势往金国那边捞钱,白鹿找上门来了。
“白局长?”骆忒给他倒了杯龙井,笑眯眯道:“今儿是来谈教育局经费那边的事情?”
“恐怕你们要头疼一阵了,”白鹿失笑道:“我是来交代土地调研相关要求的。”
镇子里人手不够,从前也压根没有土地局的设置,相关交接都是跟县里沟通接洽的。
时空异变之后,土地规划的事情归建设部管,但又没有足够宽裕的时间去管理细碎的东西。
如今参政院想法子搞出个土地局过来,但无论是办事人员还是官员都毫无经验,需要有懂行的人过去带一下。
想来想去,有过相关行政工作经验的骆忒再合适不过了。
泗州海州和楚州虽然是半放养状态,但毕竟秩序还是要维护,只是相对而言管得比较初级而已。
可时间一长,人们就渐渐看出问题了。
这几州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民?
当初他们以为这些流民都是从金国逃奔出来的难民,可观察了一些时日以后发现南北各半,而且都面黄肌瘦,如果不管制的话可能会造成社会动荡不安。
——可是南方为什么也会来这么多的流民?!
在原先的视角里,南方不仅农业发达、人口富裕,而且对外贸易频繁,手工业也发展的颇为不错,最近几年里也没听见爆发什么饥荒洪涝之类的,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从南方跑出来?
骆忒跟白鹿聊了一下午,确认要做哪些事情之后,直接去土地局挑了些人开始外出调研。
这一调研,才发现问题有多麻烦。
许许多多的事实都在不断地提醒他们,现在是千年之前,并不是完善而成熟的现代。
他们已经习惯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生活,却根本没意识到其他城市的人口和土地制度根本没有跟着时代改变而调整。
最近百年有余的时间里,是爆发战乱,然后又举国南迁,再慢慢进入复苏期。
在战争结束之后,人口开始迅速回涨,几十年里南方人口激增到从前的三倍不止,可南方的土地有限,而且还处在大兼并时代里——
宋国自立国以来,就实行的是‘田制不立’、‘不抑兼并’的状态里。
这意味着,所有稍有资产的人,无论是地主富商还是贵族,都会想方设法的侵占土地,把尽可能多的资源给圈起来。
几百万顷的土地从立宋到现在已经被盘剥了大半,而幸存者还要面临厚重的徭役赋税,几乎无路可走。
骆忒的这个报告递交上去以后,参政院深思熟虑了许久,决定在其他三州开五个新农业区。
这五个农业区会收购近六成的土地,同时开启精细化的养殖和种植,进行有明确管理体系的系统化生产。
——相比建工厂而言,办这个需要的机械并不太多,但却足够能解决问题。
五个农业区花了四个月去划分区域和分工,又设置了配套的培训体系和考核机制。
扬州城已经发育到了三十万人的人口,可以分出一部分熟练工种来教育那些城外的人该如何劳作。
伴随着大量的土地被回购至政府的手中,田地被重新分配使用方式与播种种类,就业率直接嗖的就蹿了上去。
与此同时,柳恣签署了开荒令,允许临国区域内的荒野草地被开垦为新的田地,只需要登记造册就可以据为己有,并且免掉了农业税。
这个消息一出来,蹿向临国的人就越发多了。
要知道,这上下三国里,只有临国是不用服徭役和交农业税的。
其他两个国家都是小农经济,而临国的国库早就因为各种交易被塞得满满当当,本身一二产业也是现代化集群式发展,在农业税的问题上非常好商量——
这样的事情在古人的眼里,简直是天方夜谈!
他们从前活在金国或者宋国的时候,不仅要交付各种劳作之物,如布匹粮食之类的进行纳税,徭役之事也颇为繁重,而且还没有对等的工钱。
可在临国这边,压根不兴强制劳动那一套的规矩,人们不仅可以随意选择自己想从事的工作,还不会碰到强制征兵这样的苦差事!
钱凡自己是军人出身,又把军部如今□□的相当组织有序,一直在限制军队的规模和精度。
与之对应的,是军人薪资和福利制度的建立——
在临国当兵,不仅可以领到丰厚的报酬,退伍之后还包分配工作,连妻儿都可以在丈夫出征之际有配套的照顾和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