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剑神杀不尽天下恶人,一个东灵剑阁也救不回腐烂的人间,顾余生知道这一点,他看着面带讥讽的牧白衣,突然问:“你知道风奕为什么能成为剑神吗?”
风奕从不多话,苍陌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与师父讨论这个问题,即便身处战场,这样难得的体验也让牧白衣暂时忘却了攻击释英,只答道:“因为你痴迷剑道,心无旁骛。”
就算堕入恶道,苍陌的眼里依然只有风奕,顾余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感到欣慰,此时只轻叹:“我最初就是个没有修行天赋以至被御剑山庄诓骗成兵器的废人,哪懂什么剑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想活着就必须变强。所以,我把自己不懂的那些阵法剑术都学会了,在世的两百年,我没有一天放下自己的剑。”
苍陌见到的风奕已成为强者,他从没见过师父输给任何人,即便知道风奕来历,也无法想象那时候的师父是什么模样,只能继续道:“你是世间最强之人,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若只凭志气,我在御剑山庄就已经死了,再顽强也走不出炼狱。是仙草的露水救了我,它保住了我的性命,为我塑了金身,也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风奕的一切都是仙草给的,而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用自己的一生去回报它。”
风奕永远不会向旁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喜爱仙草,若不是后来林斜寻到了他早年留下的手书,只怕东灵剑阁的后辈都不会知道祖师爷来历。顾余生到底还是不一样了,他看着牧白衣,第一次与徒弟认真谈心,
“我当初信你,不是因为你对我殷勤侍奉,只因你我是一样的。你对风奕之心,亦如风奕对仙草之心。”
“那又如何?我到底是背弃了你。”
牧白衣没想到今生还能听见风奕说相信他,他怀疑地看向顾余生,似乎有些不信这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剑神。
风奕也不会想到自己来世会是这样的人,虽意外,却也是件好事,顾余生仍是平淡道:“没有得到仙草回应的那些年,我也放弃了。所以,你背叛我,我不与你计较。但你做的孽也不能就此一笔勾销,我教出来的徒弟,应该由我自己收拾。”
此言一出,牧白衣反倒笑了,“可笑?你以为自己还能收拾得了我?”
二人比试尚未分出胜负,牧白衣不知道他这必胜的自信到底由何而来,然而,顾余生只抬眼看了看他,“你为何不仔细听听探子在对光明门长老说什么?”
音修耳力自然极好,牧白衣闻言神色微动,回头一望,果然枯月身边已跪了三个探子,细细一听,所报之事更是惊人。
“报,元发造反朝廷大乱,天鼎帝请光明门回越京主持大局!”
“报,妖族突然入侵海岸,怀梦世家退兵回防,途经密林时遭到天羽世家埋伏,只有两名元婴高手得以逃生!”
“报,东灵剑阁与天岭宗、道印门、落霞派联手进攻,天方子集所有南方水行修士之力以五湖四海之水冲垮了金戈门,四派修士直取晴州。城主带走了大量骑兵,晴州不曾留守强者,如今已被攻破!”
官员造反,妖族入侵,南方各派结盟攻城,这些完全扯不上干系的势力竟一朝之间同时开战。北方联盟本是信心十足地来瓜分天羽世家,未想顷刻间形势调转,改为他们被敌人包围。
妖族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发起攻势,造反和结盟也非一朝一夕可成,更别提抓准雪衣天城防卫薄弱的时机攻入北方,这绝对是蓄谋已久的反击。
牧白衣沉眼看向镇定自若的青衣剑修,问:“你早就知道我们会进攻天羽世家?”
顾余生尚未回答,牧白衣便已猜出背后隐藏的陷阱,
“不,这就是你来北方的真正目的。你与鹤五奇交好,通过他结识幽闲焦明,还去越京查了将军府一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分化天羽世家。
南方失去御剑山庄不愿贸然进攻,所以你也让北方失去天羽世家,只有这样,被打怕了的南方各派才敢反击。就算我们不出手,你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凤回天主动宣战吧?”
对于他仿佛重新认识了风奕的视线,顾余生只平静地抚摸拾花剑,回复语气一如往常淡然,“我说了,我一直在学。前世不懂的,这一世也都学会了。”
“修真界打一次内战必定生灵涂炭,若胜不了便是千古罪人。别人会怕,你却不会,因为这正气凛然的掌门面相之下,藏着的是天下最冷酷无情的剑神。”
牧白衣终于想到自己忽略了什么,风奕怎么可能会怕死人,他要杀谁,不论前方有何阻碍都一定会持剑而上。他总想着风奕不擅与人交际,不可能有盟友,却忘了如今的顾余生可是连仙草都拐作了道侣的人,剑神还是剑神,内心却早已不是单纯耿直的风奕。
“厉害,连我对风奕的心态都被你算计到了——”
牧白衣认真看向顾余生,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和风奕不一样,然而,话还未完,顾余生已用柔和的眼神与他对视,道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苍陌,你想要师父怎么救你,师父来了。”
不能动摇,这只是攻心之计,这混账师父是想利用他对付尊者。
多年心机瞬间就对牧白衣发出警告,他知道的,风奕不会关心他,更不可能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话。可是,当剑神不再冷硬,只是这样一个算不上多温柔的眼神,他就无法再用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