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阻挠者都撤了防护罩了,还有什么能阻止江东流的?
他终于可以触摸那个人了。那个他念想了很多年的执念。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他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坚持的意义。身负家仇,心中藏着背叛的恨,的确足以驱使一个人去报仇。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送走一代又一代人,以千年为轮回,单纯的恨就显得单薄起来,似乎不那么坚固。至少不足以让他排除万难苦熬这多年潜伏下来,只为一个报仇。
他需要一种更有力的情感来做他的动力,让他熬过漫漫长夜,让他能继续恨下去而不至于被时间消磨掉。
比恨更强大的力量是什么?自然是爱。
于是那被他压在心底深处,锁在心间禁忌里的情感就被释放出来,成了他支撑下去的动力。
未降生之际结下的孽缘,年少时真诚的情谊,生死之间的抉择还有那场空留遗憾的永别,足以让他们铭记,抱憾一生。
也许一开始并不是爱,时间久了他才发现那是爱。得不到的遗憾梗在心头,在岁月跟偏执的发酵中,他的情感也扭曲了,成了偏执而汹涌的爱意。
又爱又恨,欲生欲死……这是江东流过去漫长人生的写照。也许他早就活累了,不论能否复活紫云,安息大概是他给自己安排好的结局。
毕竟大仇已报,他可以安心到下边见老父老母了。唯一可惜的是……最后还是没能见她一面。
所以当时复活不成功,江东流是有心理准备的。当时紫云身死,魂飞魄散又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复活过来,这已经是神的范畴了。他只是在圆自己执念疯魔的一个梦罢了,如今却是梦醒。
他也该醒了。他也该亲自去陪,她许是已经在下边等候许久了。
当时大家都看到他的情绪激动,但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已是一片释然。
哪知道红姬要的不是别的,竟是要紫云的“尸身”。他怎么可能能忍?他绝不可能拱手相让。
弱小是罪。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多年前弱小的他救不了紫云,多年之后自以为强大了的他也留不住爱人的尸身。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一个弱小无法自主的家伙。
他要振作,还差这么一点距离了。紫云就在前边,他想着至少也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是她。
她醒了。血眼模糊间,他知道是那个女孩儿,这种熟悉的气息……多少年没有感受到了。久到他一度怀疑,气息的主人是否真的烟消云散了。
可是如今,他在这里,再次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他奋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想要透着模糊的血液看向那个干净的魂灵,那是他执着一生的心之所向。
在堕入炼狱之前,还能见到那个人,他也无怨无悔了。
江东流颤抖着,撑起折断脊梁,奋力想要看清对方的脸。
对上那双晶亮的眼睛,他浑身颤抖了下,脑壳儿心肝都在震动,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发哽,哑着喉咙想要嚎叫,却在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泪。
他很想哭但却哭不出。
她……醒了。
他……要死了。
多年前的情景逆转过来,重演。
光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掉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江东流瞪大眼睛,一点点往女孩身边挪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拖着浑身是伤的残躯固执的往目标地挪去。
趴在小黑箱看着的宁夏屏紧呼吸,看着对方极缓极缓地挪动,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女孩儿躺着的地方,心底深处隐隐有些不可说的期待。
于她而言,还是想看到这样的结局的。执魔多年,总归有一个像样的结局。
不过红姬夫人为什么又许了呢?宁夏疑惑地看了眼沉默的红衣女子,没从对方脸上没看出什么情绪。
在这样的场景中,时间的流动显得十分缓慢,宁夏颇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这么短的距离,江东流挪动间,竟似过去了很久。
越来越近了,江东流血淋淋的头颅无力地垂在地上,眼珠子还在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一臂之距。
他清楚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再进一步,许就要气息逆流爆体而亡,与众多被他算计而死的浮云岛修士一样,相似的死法,也算是因果报应。
若是想再多看她几眼,他不能再动了。就这样罢,可是,真想再靠近一点……
江东流抬起手臂,肌肉紧绷,却很稳,染血的指尖伸向紫云柔白的脸颊,想要碰碰她的眼睛。他已经入了魔怔了,似乎看得很深,也似乎什么都没看进去,眼里只有那双眼睛。
紫云也无法动弹,她甚至无法动弹一根手指,自醒来之后一直愣忪地看着这陌生的世界,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江东流如今的形象称得上狼狈和可怖,血液糊得已经看不出原先清俊的模样,换谁看这样一个人爬过来可能都会心生怯意。
然而看着江东流伸出来血淋淋的指尖,她也不避,睁大眼睛看着。
鲜红的血液粘上那张柔白的脸庞,眼角处嫣红,像是涂上了艳丽的图腾,妖异万分。
他摩挲着,嘴唇,鼻梁到……眼睛,小心翼翼带着虔诚,脸上忽闪着病态的满足,将那张干净的脸庞染上了红色。满足得像是给爱人刻上自己的标记。
终是我赢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最后一次爬起来,撑在女孩儿上方,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