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叩门声,忽从外面传来,打破了戚一斐的无话可说。
今夜的郡王府,格外热闹。
戚一斐上前开门,门外站的正是刚刚才提起过的“狸奴”同学,俊美多才,fēng_liú不羁。他不应该姓傅,该姓曹,很不禁念叨。
傅大人的衣衫虚虚披在肩上,都不能用“有些不整”来形容,而是袒胸露乳、十分放荡,可见速度之快、行事之匆。
傅里自然不可能是心有灵犀,突然就预感到了摄政王今夜忽有此雅兴来串门。
他是被一直缀在闻罪身后——保持着不打扰摄政王散步又能保护他的距离——的禁卫军,给大半夜敲门,生生叫出来的。他们之所以没敢直接去叫郡王府的大门,自然是因为摄政王被拽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甚至,有点享受?
傅里愁的一个头有两个大,但最后还是马不停蹄的来“救驾”了。救的不是摄政王,而是他这位从小就异于常人,仿佛大脑里缺了什么的戚姓挚友。
对于戚一斐来说,他天生就没有阶级尊卑的那根弦,他不喜欢别人跪他,也不喜欢自己去跪别人。这倒不是说戚一斐一点不通人情世故,毕竟他打小就是要经常出入宫廷的,该跪的时候也会跪,毫不含糊。只是,但凡老皇帝给他一点阳光,他就敢跟着灿烂。
是问,有哪个皇子骑过老皇帝的脖子?
戚一斐就骑过。
还不只一回。
傅里在没考取功名前,给三皇子当过伴读。他第一次在宫里见到戚一斐,这个住在自家隔壁,印象里整天只会追着阿姊要糖吃、活似地主家的傻儿子的小郡王,就是在……天和帝的脖子上。一双小肉手,紧紧的扣着翼善冠上两条戏珠的金龙,胆子大的让旁观者都想替他捏把汗。
最神奇的是,天和帝还偏偏就吃这一套,举着戚小郡王,活像是年轻了二十岁,呼啸着跑过皇子们上学的书斋,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艳羡的目光。
“跬步。”闻罪抢先开了口。
跬步是傅里的字,取自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字和字意都挺俗套的。
傅里是个人精,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拆台,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还是含糊了过去:“啊,你来了。”
戚一斐根本没关心这里面的暗涌,他还在等着傅里给他介绍呢。
傅里一看戚一斐那双跃跃欲试的桃花眼,就觉得胃疼,一阵一阵的抽着疼。第不知道多少回,傅大人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他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当朋友?!
“天色已晚,不便打扰,咱们,先告辞吧?”傅大人试着开口。
“好。”闻罪也没有故意为难。
“啊?这就走啦?不多坐一会儿?”戚一斐反倒成了最遗憾,最舍不得的那个。
戚一斐一路把二人送到了大门外,一手扶着朱门,一手还有点想要伸手拽人。虽没有强留,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眼巴巴的就要望穿秋水。欲语还休,仿佛在说,再聊个十块钱儿的呗。
但傅大爷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真爷们,转身之后,绝不回头!
走过拐角的街道,傅里就跟着一片猫在那里的禁卫军,齐刷刷的跪下请安了。闻罪说是摄政王,却早已形同皇帝,就等一个老皇帝咽气了。
空旷的街道上,寂静无声的跪满了一整编的军队。
但……
闻罪根本就没跟着拐过来,他停步了,也转身了,抬手朝戚一斐挥了挥,得到了那边的积极反馈,小郡王很是努力的挥了回来。
在掉根针都能听的很真切的夜晚,戚小郡王鼓起勇气,喊了句足够闻罪对他毕生难忘的话。
“大爷以后常来玩啊!”
摄政王什么表情,除了戚一斐,没有人知道。但跪在街道拐角这边的傅大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差点头重脚轻,以脸摔地的。
说完这话,就听“砰”的一声,郡王府的后门被死死的关上了。
戚一斐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他竟然会这么大胆!但毕竟事关自己的命,也就不那么在意脸了。他只想快速让这个知名不具的陌生公子,短时间内都忘不了他。
闻罪隔着一条干干净净的大马路,在郡王府的后门站了许久,微微垂头,神色不明。
等去了早已经灯火通明的傅家,闻罪还在控制不住的想要看一下自己的袖角,那是戚一斐曾经碰过的地方。带着让他很不适应的触摸与温暖,明明是避之不及的,却又忍不住回味。
傅家老爷子旧疾缠身,夺嫡之战还没开始,就已经搬去了京郊有温汤的别庄修养。
偌大的傅家,傅里做主。
其他的傅家人,没有傅里的首肯,都不敢轻易出来请安。
不是傅里真的多服众,只因为傅里在刚刚结束的朝堂博弈里,是少有的押对宝的人。没多少人看好七皇子,但总有人还是会铤而走险。这样的疯子,就是以傅里为代表。
有人说傅里是剑走偏锋,也有人说是慧眼独具。总之,他一步登天,借着从龙之功,成了如今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整个傅家如今都要仰他鼻息。
而他,要仰仗摄政王,给口汤喝。
在闻罪的印象里,这位傅家看上去最冷静、实则最疯狂的公子,永远是最进退有度的,他很明白该在什么时候扮演什么角色,从不会教闻罪为难,甚至很怕表现出一点点狭恩图报的意思。但是今天,傅里却屏退左右,跪了下去,只为戚一斐求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