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子规身着素色舞裙,薄而不透,显得少年身姿越发清俊。
子饥换上一身绛红雀纹锦衣,这布料明显薄多了,感谢她两世平胸,吃药的缘故,都不曾发育。
唇上被抹上大红胭脂,雌雄莫辨,低头函胸,乌发披下,肩头瑟瑟,哀怜气息尽放,却依旧有一种少年人的风雅。
登上马车,告别常年悬挂灯的长歧州府,她在这里住了近十四年,知道应翊歌此刻在小花园里抚琴替他们送别。
呸,这曲子年复一年都是一样的,无论歌女,娈童,还是像他们这种精心教养的子规,假惺惺,子饥暗中唾弃应翊歌。
青铜马车驶过的路上,随处可见腐烂的尸骨,饥荒时有发生,强盗一批接一批,应翊歌哪怕想治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子饥也是因灾荒被抛弃的孩子,看到一妇女面色饥黄牵着五六个孩子,光天化日之下,将一个婴儿烹煮于滚水中,旁边孩童一脸垂涎欲滴。易子相食已成正常的风气。
乱世格局并没有比桀商好上多少。
桀商好歹能够按农时种地,这里战争却已逼近。
州主府与长歧州边境很近,易守难攻。
子饥很快便看见穆栖鸾特意修建的宫殿。
穆栖鸾现势力极大,与靳煜祺平分秋色。
一边在长歧州边上,大军陈列,又一边兴办寿宴。
这次宴会上,人为礼品的极多,多为貌美男子,各阶段皆有。
他们最大优势,是应翊歌所送的舞者。
应翊歌名气盛,藐偌壮年,平日清傲自持,不与俗人为伍,送人东西极其难得,又与穆栖鸾年岁相近,他们被安排压轴出场。
第一次见穆栖鸾还是在公九卿六岁封太子那年,穆栖鸾十岁,还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一晃四十年,公九卿身死,两人的身份换了位置。
众星捧月般,子饥被众素衣子规簇拥,宛如青莲中失手滴落的一点胭脂。高台上的女人大红华服不合礼法的绣着九尾金丝鸾凤,五十岁的脸保养得当,有些内敛的盛气凌人。
穆栖鸾一眼便看到了子饥,这孩子气质太像三十四年前死去的那个太子了,身如玉树临风,貌如染血梨花,只叫人想将他碾碎,丢在泥里,任人脚踏。
应翊歌不愧以揣摩人心出名,这份礼物有心了。
她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曾经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权势,名利她都得到了。
摸到佛珠上面那个煜字,穆栖鸾垂下眼睑,没想到这世重来,本只求与他凤鸾和鸣。
但权势使爱情不堪一击,她为保住穆家,杀靳盛情不得已,可没有她的十年相助,靳煜祺哪来的现今,无子无女,这就是靳煜祺对她的报复。
子规的舞已经开始,首舞为礼仪万宾的秀舞。
现礼仪道德秩序混乱,没有足够的财力和日复一日的教导,养不出这,出人的气度。
这群子规怕是可以作门客了,应翊歌直接用来当人礼,可真是大手笔。
子饥每一拍都踩在琴音上,长袖善舞,妖而不媚,少年们巧妙的展示着身段。
子饥每一次的转身,透过层层薄纱,羽扇,她可以看到众生百态。
毒发作了,心跳如骤鸣的鼓点。
礼官是应翊歌的人,也不知他安排了多少暗状,那把匕首在袖中紧贴肌肤。
最后一舞,子规们拿起木剑,剑光如虹,剑影缭乱。那高台上着华服的妇人终于点首,让礼官唤子规之首上前进酒,表示对应翊歌的尊重。
子饥弯腰,垂首,谦卑上前,带着符合贱民身份的颤抖,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缠莲酒杯,一步步走上高台,一滴不漏。
“真不愧是翊领公子精心教养出的金丝雀,一个贱奴也学了礼乐。”
穆栖鸾拿过酒杯,轻佻的沿着子饥的衣襟倒进去。
绛红的衣服淋湿,如同血染,刺激人的视觉。子饥知道穆栖鸾羞辱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主子,她心中轻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无悲无喜,她纤瘦的身姿匍匐在凤鸾夫人裙边。
任穆栖鸾拿木剑在众宾客前,挑开她的外衫,他人嬉笑的目光,还是身上妇人游离的手,都刺痛不了她。
子饥可以看到穆栖鸾沉醉酒色的神态,她主动靠近,与教头教导一样,丝毫不失仪态,步骤无错,将脆弱的脖颈展示,任她拿捏。
看她痴狂,看她放纵,非常近了,出了数次任务,也屠尽过村落城池,老弱病残都血染过双手。
子饥还是第一次有点兴奋和紧张,也许因为她快要死了吧。
不用一跃而起,只需须臾,子饥便狠狠将匕首送进穆栖鸾的心脏,穆栖鸾将子饥打落高台,再跌落在地。
子饥也被蜂拥上来的侍卫,乱刀剁碎,与前世公九卿一样尸骨无存,命运多舛。
最后跌落高台,迎向刀刃,她看见素衣的子规少年们,血染大殿,羽毛纷飞。
穆栖鸾已死,应翊歌下一步便是联合沼川州谢璟廷向靳煜祺发兵,这样一个智谋过人,步步算计人心的应翊歌,是否真的无欲无求。
大乱世三十四年,应翊歌以子规团灭换穆栖鸾身死,谢璟廷杀靳煜祺,自此乱世格局重新分配。
佛陀说人要一次次轮回,是放不下执念。
生命如两蛇相吞,生生不息。
乱刀砍在身体上的痛感还在,一睁眼,在乱世苟活十四年的子规,仿佛南柯一梦,回到三十四年前,她还是那个十二岁太子公九卿。
两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