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简单点来说,方觉浅只是需要做一个选择题。
为朔方城选一个未来的对手。
是神殿,还是殷朝。
是虚谷与于若愚这两个满腹毒计老不死的怪物,还是殷安与越歌这样后劲十足的年轻人。
显然易见,为朔方城选择殷朝作对手才是最合适的。
后劲再怎么十足,没有了成长机会与时间,都是白搭,而老东西们丰富的阅历和过人的手段才是真正让人摸不到底的。
但是另一重隐患是,神墟这玩意儿,实在是有点摸不清他们的套路,朔方城作为要掀翻殷朝的“恶势力”,神墟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若能借神殿此次动手灭掉神墟,却也是个好机会。
左右都不是一个好选择,方觉浅必须权衡着每一点的势力。
她支着额头久久地看着虚谷和于若愚,一直没有开口。
两位老神使倒也不心急——活到他们这年纪,老神在在心平气和不急不燥已是他们的养生经了——便也是兀自端着茶,品着味道,袅袅茶汽氤氲在空中。
“我答应。”方觉浅最后说。
于若愚和虚谷对视一眼,笑着举杯:“合作愉快。”
虚谷的眼神幽幽而深,掩在茶杯后面的唇边浮起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寒恻恻。
“张素忆我要带走。”
“这恐怕不行,素忆神女怎么说也是我神殿神女,神殿之中,可没有来去自如的人。”虚谷放下茶盏,拢着袖子:“不过我可以答应觉浅神使,会治好她的伤,她在神殿中的地位一如当初,只要,觉浅神使不半途反悔,她就能过得很好。”
“方姑娘你不用管我……”张素忆咬着牙,“也不必为了我而作出退让。”
“能救的时候,我肯定会救你,除非我不能救。”方觉浅起身,扶起张素忆,过了些内力给她,让她能舒缓些:“你喜欢剑雪,就要活到最后,去跟他表白,好好在一起。”
“方姑娘我……”张素忆心头一软,对着方觉浅那双含笑的眼睛,轻轻点头,“我会的。”
“好生养伤。”方觉浅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做,活着从来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多难得,方觉浅也会说出活着是件重要的事这样的话。
以前的她,可是觉得活着和死去并没有差别的。
来时因为心急,方觉浅没能细细看神殿,出去的时候倒是能好生打量一番如今的神殿,真是,已复当年之貌了。
抉月与剑雪两人在神殿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都长出了一口气,剑雪跑过来急声问道:“方姑娘,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你怎么样?”方觉浅笑道。
“我无妨,那个……那个……”剑雪脸红了红。
“张素忆受了些伤,但无碍性命,神殿应了我会将她治好,不会食言的,放心吧。”方觉浅知道剑雪在脸红些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那就好……”剑雪低下头喃喃,那白茶的味道,自然是很好的。
“抉月,又让你担心了。”方觉浅看向站在后面不远处的抉月。
“神殿怕是让你做了很难的选择吧?”
“还好,世上总无万全之事。”
“要回去吗?”
“我要给王轻侯去封信,能请你帮我送到吗?”
“很重要?”
“非常重要。”
“没问题。”
抉月扶着方觉浅上了马车,上了马车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她像是受惊不小,小脸都惨白的,衣衫上也还带着血迹,方觉浅想了想,笑问:“白露小姐?”
“方姑娘好。”白露的嗓音的确好听,难怪当初一首曲子就能将顾渊迷得死去活来。
“今日让你受惊了。”
“方姑娘哪里话,本来死士出任务都没想着能活着回来的,倒是要谢谢白剑……谢谢剑雪,把我也救了出来。”白露感激地看了一眼坐在方觉浅一侧的剑雪,眼里的关心和疼爱不作假,方觉浅看得分明。
真好,连剑雪身边都有了关心他,呵护他的人,就好像她身边每一个人都慢慢地有了人去疼,去爱,只是抉月呢?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抉月,抉月正偏着头望着车窗外,面色稍有些凝重。
“出什么事了吗?”方觉浅问他。
“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你罢了,别想太多。”抉月递过外衣披在她身上,已是初秋,天气渐凉,树叶渐黄。
只是他话虽这么说,但眼底的隐忧仍是明显。
未过三日,当今王后乃是神墟大长老的“事实”传遍天下,神殿在这种事情上的效率总是很高的,怕是全天下也没几个比得上他们在传播谣言上的速度。
据说还是神殿里最为莫测的那第八神使占卜所得,两位“德高望重”的神使复卦,坐实了越歌的身份。
天下哗然。
有关神墟大多数人知道是因为那年的那场祭神日,神墟以一种石破天惊的姿态登场,百姓们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一只神秘的力量,大多数人对这个地方抱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理,他们既是殷朝虔诚者,也是神殿叛乱者。
很难定义他们的好坏。
但至少在类似朔方城那等不信神殿的地方,他们是支持着神墟的。
但这个地方一旦与越歌这位祸国妖后挂上了钩,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所谓神秘正义的刺客联盟,也就变成了为虎作伥,邪恶残暴。
也是借着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