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摔了又不是真摔,别小题大做的。”
波喜向来持重,在前主人毛皮商朱家里时又多遭正妻姨娘们嫉妒欺辱,好似习惯了忍辱负重的日子,做什么都规矩。这会儿跟了沈璧君,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这野路子。沈璧君跑一会儿笑一阵儿,地面上椭圆光影摇摇晃晃,也冲过去踩了玩儿。看着这些,她真真倒抽一口气。
“小姐,别闹了。”
“我就不,”沈璧君说,“董哥哥说他今天要带烤羊肉给我,这不是把肚子抖空了,真心实意地迎接他,嗯,的羊肉嘛。”
“小心,后面有人。”
波喜虽喊着,沈璧君还是撞到了洪师傅身上去了。
“姑娘留心脚下。”
“洪师傅,这么早就下学了?”沈璧君背手,绕着他转悠,“是被那个不听话的娃娃恼了吧。”
洪师傅面无表情。
“洪师傅,我这儿倒有个乖觉肯学的主儿,要不要?”
“姑娘说的是……”
沈璧君砰一下跳到波喜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瞧瞧,亭亭玉立,花容月貌,正经家的姑娘,教好了,兴许人家还能心甘情愿在你身旁服侍呢。”
洪师傅笑了。“姑娘真会说话。”
“可不是,京都里会说话的人就独我一份。如何?”
洪师傅与沈璧君有些交情,知道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便说,“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洪师傅去了芳斋。
“唉,这个不错。讲得什么?”沈璧君从洪师傅的随身书箱里抽出一本市井小说。
洪师傅的脸刷地红了。他想抓,可又不是什么少年人蹦啊跳啊显得不合礼数。只好扑着红脸子站在那儿,着急看着波喜。
“哎呀,”沈璧君捂嘴叫了一声,“洪师傅都多大人了,还瞧这些痴男怨女,男才女貌的故事呀。行,我帮你收着,给咱波喜看。”
她本想拉着波喜一起逗他玩儿,可波喜的刻板总改不过来。
“沈家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啊。”
沈璧君转身一看,正是白府的总管吴邝。
“姜无尽、曲勒回来了,正在清水堂陪老爷说话呢。”
洪师傅听了,收拾了书箱默默退出去了。波喜瞧见了,也顺了机会跟了出去,“洪师傅,我送送你。”
沈璧君瞧见两人出去了,嘴角挂笑好一会儿。“那等说完了话再告诉我不就行了?”
“这不刚说完来叫您来了嘛。他们俩恐怕同时也在查老爷的事,刚说了几句,老爷便喊了轿子出去了。我看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沈璧君斜着眼瞧他,“啧啧,看把你馋得,还想着那天的锅子。”
“不单我想,全府上下都想。这不,四姨娘现下正盯着她的小厨备菜,就等着劳驾您这个主心骨呢。”
“怎么,皇帝允了你们大吃大喝了?”
“姑娘就别打趣了,尚书令的府邸也是民间?”
沈璧君蹭得跳起来,高高兴兴跟着吴邝出去了。
不一会儿,波喜也跟了过来。
刚到朗彤居住的凤翥院门口,便似没入了市井中心似的,小厮侍女们从道道圆门中鱼贯而来,个个脸上挂满彩头,手里缀满山珍海味。见了沈家姑娘也不似平时拘谨,自顾唠着闲话,微笑而过。转弯儿,进了院落,越发热闹了。鹤型坠地福灯上挂了细细红绸,锦鲤池外石栏亮堂堂的,好似夜明珠。那苍天的银杏更晓得拢人心,长势忽而特别喜人,一枝枝横条上绿叶如胡蝶翅膀似层层叠叠的赘着,压着,一动不动。
“还看呀,”朗彤在厨房门口,大声喊着,“这不都是你帮我设计的,自个儿欣赏自个儿的东西,害不害臊。还不快过来。”
“今日是什么日子?”
“本想提溜着什么都不做。可今早出门给倪大娘请安去,那金胥娘拉着乐粟嗖嗖跑着,撞得我一个窟窿,差点栽了头。后来去了,还非在大娘那儿编排我夜里笙歌搅了老爷安宁。这倒没什么。唱曲编舞这事原本也是倪大娘让办的,说是老爷近来心烦气躁,大黄都降不住火头。可偏巧让太夫人听了一句半句的,罚我跪了两个时辰。”
“那你不是才起来?”沈璧君说着,便要扒拉朗彤的裙摆。
“大娘也不敢把自己供出来,硬生生让我跪着,一点求情意思都没有。以前与姐妹们一起过生辰都热闹极了,偏了这白府畏畏缩缩,我满身都不舒服。这不,老爷刚允了,我就紧赶着跑回来。他还说今夜定要回来陪我呢。”
“你不早说,我可什么都没带。”
“说什么呢,整个凤翥院都是按你的画修了的。”
沈璧君刚要说什么,一抬头便看见姜无尽、曲勒两人走过来了。
“进屋说,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朗彤推搡着沈璧君进了屋坐下,波喜站在她身边,姜无尽、曲勒立在屋里的正中央。
“行啦,有什么赶紧说。交代完了,出来配锅子。”朗彤说完,关门出去了。
一时间,屋里安静许多。
这毕竟是白府的刺客,平日里都听老爷与公子们的安排,面对一个女孩反倒拘束了。
“两位,要喝水吗?”
沈璧君指了指嘴唇,意指两人嘴唇都开裂了。
“不了。”姜无尽看了看曲勒。“你说。”
“我们一路追到了雍雀城。”曲勒说。
“姑娘可知那是什么地方?”姜无尽问时,依旧低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