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绵延起伏的山头代替了熙攘灯火。放眼望去,树木高大,如鬼魅般摇摆,看起来阴森森的。再加上,热气来消散许多,视野一马平川,整个人哒哒地骑在马上,有种要上战场杀敌千万的宏伟感。可用不着一会儿,三人骑马入林间,潇潇苍天树一根根笔直又兼瘴气缭绕,浑厚恐惧的情绪蔓延开来。
“小姐,这夫人老爷可都住在什么地方呀,乌烟瘴气的。”
“一会儿就到了。前面竹林看见了没?”
竹林茂密,迎风而动。人走近了,白气阴森,扑面而来。沙祖一路上一惊一乍的,沈璧君只好骑行在前为她带路,董驹城骑行在后“保护”着她。
这竹林本是不应存在了,不过是奢侈麻痹的先皇成帝夜里总是梦魇,说是鬼魂在一马平川的沙丘里张牙舞爪。术士为先皇占卜,说只要在城外种上方圆数十里的竹子方可解开这梦魇魔障。于是就有了这无数的竹子,经年累月,便有了这成片的紫竹林。
“这林子啊,先皇喜欢就种上了。可如今当今皇上不喜欢了,又该怎么办呢?全砍了吗?”
一老翁侧身窜出,挡在沈璧君面前。
“叔叔?”沈璧君试探着问。
“白芨叔叔,真是你?”沈璧君立刻下马,又是跪拜又是作揖。“哥,快过来,这就是我给你说话的白芨老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闲散人。”
董驹城走近了,还没等开口,沈璧君便立刻勾着他的胳膊,头靠着他的肩膀,“白芨叔叔,你说过做人一定要开心。今晚我便做了一件让我俩能开心一辈子的大事,你不会怪我吧?”
白芨老怪撩着胡子,“怎么,拜堂成亲啦。”
沈璧君举起嘴,“反正我见过爹爹了,他那一副无可奈何又只好默认的表情。他都默许了,还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禹州时你们便老崔我嫁出去,现在我和心上人在一起了,还不满意?对了,阿娘睡了?”
白芨老怪张开又闭口,“我先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娘已经歇下了。那可否请这位小兄弟报上名来,我好为照顾了两三年的妹妹把把脉啊?”
“小人姓董,名驹城。”
“这名字都绕的,行走江湖得赶紧取个利落点的名字才行啊。”
等沙祖拴好了马,几个人跟随着白芨老怪一起进了林地中央的木屋。
“坐。”
董驹城坐南朝北,沈璧君坐在她身边,沙祖站立在侧。
“你们呀,来的不是时候。”
白芨老怪倒了茶,给董驹城奉上一杯。他知道沈璧君一吃茶水就失眠,没给她沏上。
“这天子胡闹,起了烽火,亲王们一个个都往京都赶。白府最是安全,你们倒好,连夜出城,若是遇到了趁火打劫的贼寇怎么办?若是遇到最先赶来的内心里满是夺位之念的亲王,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又是紧张的,还不得先拿你们记得试练试练。”
“叔叔,这么说是你一路鬼鬼祟祟帮我们扫亲障碍喽。”
白芨老怪捋着早已掉光的前额的头发,假惺惺地说,“不是我,你们这一路来怎么如此无聊,还不早被千刀万剐了去。”
“是爹爹让你来的?”
白芨老怪点点头。“他早就算好了,你一听说你阿娘来京,必定要赶着来看你娘。什么国家大事,什么亲王入京,什么群龙戏珠,那都是男人的事,窗外的事,女儿家家再如何霸气,也抛不开着儿女情长。”
“才不是呢,我倒是听说,只有英雄才会陷入儿女情长不得善终。铁汉柔情嘛。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活着的时候,风光过,体验过,早足够了。”
屋内传出两声干咳。
白芨老怪急忙转身,“我进去就行,你们在门外候着。”
屋外又只剩他们三人了。
董驹城四处张望着,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只是个嫩雏儿。
这样的自己配得上沈璧君吗?
他原以为沈璧君就是管家大小姐,没想到她朋友众多,上至禾静颐(她就不用说了,这半年来他总是见两人黏在一处嬉笑打闹)下至江湖怪杰,仿佛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而他自己却还在四处捧人求敲门砖。
他回头看沈璧君,本想与她说说话,可沈璧君累坏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眼睛倒是闭着,眉头却锁得紧紧的。刚过一会儿又复坐起来,“你们说,静颐姐姐上半月还在抱怨家里人瞧不起她,这一眨眼功夫就成了皇帝的心头肉,我这得眨多少次眼才能走完这污里巴黑的人生路啊。”
“小姐,你就少咒自己了吧。”
屋里又传来了几声干咳,“碧君,咳咳,碧君,你进来。”
沈璧君嗖地跳起来,“哥哥,你与我一起吧。”
董驹城摇摇头,结果沈璧君一咕噜把他拉了起来。“哥哥,你都是我夫君了,怎么还不听我的话。”
董驹城没法儿,只好跟了进去。
刚靠近这内屋大门,便闻见一股子浓浓向外冒的污障血腥气味。这是与热气混合在一起的一动不动的气息,是病人半条命已经踏入鬼门关的气息。而这气息,膨胀着,滋滋作响着,控制住了整个屋子,将屋子也摆弄得如棺椁一般珠光宝气却无人真羡慕。
沈璧君早已习惯了这粘稠之味,倒是董驹城吓了一跳。
白芨老怪一看董驹城进来了,“碧君,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