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夜,纪闵之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手脚被绑缚着,左肩上的伤已经止血,但伤口很深,可能伤到了筋骨,微微牵动,便是钻心般的疼,而右手……
他试着动了一下,果然……手筋已被挑断,不只不灵活,还相当无力,除手指还能勉强微微牵动,要抬起手来却都不可能了。
马车坚硬的木板碦得他全身疼痛,可是他却笑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即使是在他被师兄弟们陷害,逐出师门的那段日子……
他从小天资聪颖,一向自视甚高,但黄泉门和这次对上陈珫,却让他接连惨败,他大笑着,笑得痛苦、笑得悲怆。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用?还有何面目去见阁主夫人?是她将小莲交给了自己,但自己却……
想到小莲,他一转头便发现小莲和他在同一辆马车里,就躺在他身边,只是情况比他还糟,她脸上的易容已被洗去,但左颊上的伤口开始化脓,半边脸高高肿起,红肿的脸失去原本清秀的容颜,而且她完好的那半张脸也面现潮红,显见她正发着烧。
“来人!快点来人!快来人──”
他大吼着,但马车没有停的意思,当然更没有人过来。他强忍着肩上的疼痛,挪着身体靠近小莲。
“小莲、小莲醒醒,小莲。”
他叫唤着,可小莲完全没有反应,别说睁开眼,动也未动一下,根本已经陷入昏迷。
这样下去小莲会死的……
“驾车的,快停下,跟你们太子说我要见他!出了事你担不起这个责任!”纪闵之对着马车前方大吼。
车夫吁了一声。勒住了马,不久,他就听到有人靠近马车的声音。来人掀开车帘。却不是轩辕煜,而是陈珫。
“何事吵吵嚷嚷?”陈珫面上虽无任何表情。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对纪闵之的同情。
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被挑断了手筋是何等痛苦之事,那不是身上的痛,而是心理的,他看过太多、太多被挑断手脚筋的武人从此一蹶不振。
眼前的少年应该才十七、八岁而已吧,剑术已然有不错的造诣,但如今……
唉。怪只怪他要与太子殿下为敌,性格又太过刚强。
“救救她,她高烧着,你们不想她死吧。她应该是你们太子相当重要的一个筹码。”说道“筹码”二字时,纪闵之是咬着牙说的。
陈珫瞄了小莲一眼,眉头蹙了下,“好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就只说了这两字便放下车帘转身离开。
他没想到那女人的情况会这么严重。脸上伤口虽然止了血,却开始发炎流脓,难怪会发烧了。
太子也真够狠的,看来是真要让那女人一辈子毁容了。不过那女人的命不能丢,这也是太子的命令。
他骑上马来到太医的马车边让马车停下。太子这次出行带了两名太医。刘太医如今被看守着,不得自由行动,自然不可能让他给小莲诊治,陈珫只好找另一名太医。
那太医姓何,五十开外年岁,是个胆小怕事又有些迂腐的人。听到陈珫让他去给小莲姑娘诊治,犹豫地说道:“可是太子殿下……不许下官──”
“何太医,小莲姑娘高烧不退,殿下之意是让你不能为她脸上的伤口治疗,可不是让你要了她的命,你该知道她是太子殿下一枚重要的棋子,若有个好歹,你能担得起责任吗?”陈珫冷冷地说道。…
在盛兴王朝虽武官与文官属不同体系,但以官阶来看,太医院的太医品阶都不高,除御医为正八品官阶,其余太医皆为从八品。而羽林军校尉一职已是正八品,故陈珫的官位要比何太医高了一个品阶,对他说话也比较不客气。
“陈大人,这是否应该和太子殿下禀告?”何太医还是相当不放心。
“何太医先去替小莲姑娘诊治吧,此事我自会与太子禀告。”
“是……”何太医唯唯诺诺地说着,提了药箱跳下马车。
陈珫自然得向太子禀告此事,但轩辕煜听了也只是摆摆手,让陈珫处理,再向他回报即可。对轩辕煜而言,纪闵之和小莲的命虽然很重要,可他也不会纡尊降贵的亲自去查看他们的情况。
领命后,陈珫策马回到纪闵之和小莲的马车边,何太医刚替小莲号完脉,又她脸上擦了些药,那药他猜想肯定只是消炎去肿,对治疗伤疤没有效用。
因为太子就是要让小莲的脸上留下疤痕,那是对她假扮天机星,又对太子出言不逊的惩罚。
“何太医,小莲姑娘的情况如何?”
“不太好,她脉象极弱,似乎……”何太医斟酌了一下说道:“丧失了求生意志。”
纪闵之一听急了,“救救她,何太医是吗?请您一定要救救她!”
“老夫自会尽力,但也要她配合才行啊!”何太医一脸无奈,“这药丸入口即化,有助退热,但她紧咬着牙关,药送不入口,你想想办法吧。这药老夫留下了,每两个时辰给她服一次。”
陈珫垂眸思索半晌,忽然拔出腰间长剑,把何太医吓了一大跳,颤抖地叫道:“陈大人小心点,刀剑无眼、刀剑无眼哪!”
“何太医先回吧。”陈珫说完这句话,何太医就忙不迭地跳下马车,逃也似的回自己马车去了。
纪闵之只是凝视着陈珫,眼里并无惧色,倒是对他突然抽出长剑有些不解。
只见陈珫长剑朝纪闵之挥去,纪闵之微瞇了下眼,啪地一声,脚上的麻绳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