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自己第一次见到宁欢的情景。
那时候宁欢或许还不知道有一个男人,叫做沈时远。
他还记得那一天的雪很大,宁欢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整个人都包在里面,就露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脸。
她一直沿着马路在走,他原本是开着车在等红绿灯的,百无聊赖的时候想要点根烟,一偏头就看到她了。
那天是市近十年内最冷的一天,路上连车辆都少,就更别说人了。
她还穿着一身的白,整个人就好像要和那雪融成一片一样。
那一年他刚好决定要创办时远,那一天他和沈东成吵架,大过年的,开着车四处晃荡。
他那时候还没有很多的住所,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住在沈家里面。
所以和沈东成吵架之后,他发现自己连一个去处都找不到。
也是。
自从父母出事之后,他一直在和沈家人虚与委蛇,其实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每每想起那车子的残骸,他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咬牙坚持下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时候的宁欢和他很像。
他从来都不是心善之人,那一天却难得做了一件善良的事情,开着车一直慢悠悠地跟着她。
后来宁欢走到了一个广场,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周围的路灯都已经亮起来了,她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就坐了下来。
他在车里面看了她很久,从天昏到天黑。
广场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知道找个风小暖和的地方去避寒。
可就只有她,一直坐在那儿,也不动,也不哭,风把她的脸吹得一片的红,雪落在她的身上,也不知道堆了多少。
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八点。
晚上。
已经整整两个半小时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可她还是没走。
最后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下车突然就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好像偏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转过头去了。
他摸了一个烟点上,一口口地抽着,看着不远处商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身旁的宁欢一句话都不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天寒地冻中,他竟然觉得有些暖。
那两米长的椅子上,他占了一头,她占了一头。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身旁的宁欢突然之间开口叫了他一下:“哥哥。”
对,是哥哥。
那一年他二十岁,她才十五,如花似锦的年纪,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一个人在冰天雪地中呆了这么久。
他其实没想到她会突然之间开口叫自己的,所以她手伸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怔忪。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手心上已经多了一颗糖,就是那种糖纸是透明的水果糖。
后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给他吃过一两次,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种糖。
“希望你的心情好一点。”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的,那么多年了,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她说完,人起来就走了。
他手上还夹着烟,这是他抽的第十根烟,烟盒中的最后一根。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点点地走远,手上烧了一半的烟一点点地烧没。
等他反应过来,手指上一烫,烟已经烧到头了。
他抬手就往远处的垃圾桶一扔,低头看着自己另外一只手上的糖,看了好久,甚至有些嫌弃。
可是他坐上车之后,还是拆了糖纸,把糖给吃了。
他其实并不讨厌吃糖,只是父母出事之后,他就很少吃了。
因为太美好的东西会麻痹人,他不想麻痹自己。
他只是没想到,宁欢给他的这颗糖,会麻痹了他这么久。
这一天,在往后的许久他都会时不时地记起来,也记起那一天在雪地中默默地走了两个多小时,又在那空落落的广场中坐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宁欢。
不过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她就叫宁欢,他也没有想过去查她,尽管他要找出她来易如反掌。
只是很多时候,他心情蹦到顶点的时候,他就摊开自己手心看一看,仿佛还能够看到那一天,她突然之间捉住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上的水果糖。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五年后,他刚好受邀参加一个商演,那时候宁欢刚好就是其中的一个。
舞台妆很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是完全认不出她。
但事后主办方要请吃饭,他站在走廊那儿,听到她跟他们的领队老师说自己不去了。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当年,没有什么变化,不急不缓,细细软软的。
他下意识地偏头看过去,她刚好抬头就撞向了他的视线。
只是很快,她就收回视线,应着领队老师,然后等着对方说完离开,她才自己默默地离开。
他就站在她远处看着她,那么多年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有把她给忘掉。
她好像长高了一点,长风衣将她的腿挡了一大半,可是尽管这样,那双长腿还是十分的明显。
那是他第一次动欲。
当天夜里面,他梦里面全都是她,还有她的那一双眼睛。
但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也完全没有想过去接近她。
沈家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没有必要将她拉进来。
如果他当初知道,那时候的宁欢过得那么艰难,那他宁欢将他拉到自己的沼泽中,也不想让她自己一个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