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被剧烈的疼痛所包围,整个人神智都不清醒了,他双手抠着身下的泥地,指甲缝里沾满了污秽,费尽全力往前爬。
世人大都同情弱者,赵磊闹市纵马的举动虽让人恼恨异常,却也罪不至死。
普通百姓骂归骂,看到男人这副惨状,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悯,两个高大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左一右搀扶着赵磊的胳膊,将人带到最近的医馆中。
边城的大夫对皮肉伤的诊治分外在行,就算赵磊摔断了腿,只要他还留有一口气在,伤口都能包扎妥当,但伤筋动骨到底对身体有损,即便养好身子也会瘸,想要继续在战场上拼杀,无异于痴人说梦。
年岁颇大的老大夫正在给赵磊处理后脑上的伤口,此时男人尚未昏迷,他心里惊恐,颤巍巍地问,“大夫,我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可还能治好?”
“您从马背上摔下来,磕破了脑袋,外伤小老儿能治得,但颅内产生的血块却属于内伤,普通大夫可没本事消除血块,赵副将还是另请高明吧,耽搁的时间越久,越不利于伤势恢复。”老大夫忧心忡忡地叮嘱。
赵磊脸色难看,忍着剧痛不住思索。
他记得很清楚,京中有位神医名为闫濯,治好了楚清河的病症,数次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医术精湛,简直堪比扁鹊在世,要是有闫神医亲自给自己调养,颅内的血块肯定会完全消失!
这么一想,赵磊高大的身躯不由哆嗦了下,老大夫皱着眉头斥责,只觉得这位赵副将怕是摔坏了脑袋,否则也不至于露出又哭又笑的奇怪模样。
薛素呆在客房中,听侍卫禀报了赵磊的伤势,紧绷的面颊终于透出了淡淡笑意,这抹笑虽称不上浓郁,但却深入眼底。
楚清河放下手中的密信,笃定道,“赵磊表面上看似安分,却最是自私自利不过,如今他身受重伤,要是没有神医相助,说不准就会留下隐患,以他的性子,根本接受不了瞎眼的结果,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主动登门,求请闫大夫出手。”
这会儿闫濯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低下头,慢吞吞地喝着茶,听楚清河提到自己,忍不住皱眉。
“什么人都往我这送,不治!”
薛素唇角抬了抬,道,“一切全凭表哥自己决定,只是赵磊早先害了侯爷,不让他付出代价,我心里难受得紧。”
看着女人鼓胀的肚腹,闫濯缓缓点头,也算是应承了此事。
转眼又过了两日,这天赵家的侍卫推着板车来到楚家门口,走到门房跟前,掏出银子塞到他手里,满脸堆笑道,“劳烦进去通禀一声,我们副将有事禀告侯爷。”
门房也是军士出身,受军规约束多年,自不会收下侍卫的贿赂,当即将荷包塞了回去,瓮声瓮气地回答:
“劳烦稍等片刻。”
说罢,门房转身往府里走,过了好半晌才慢吞吞走回来。
“赵副将,您也知道侯爷在战场上受了极严重的伤,因失血过多的缘故,近来整天都陷入到昏迷中,方才进去通报时,他还没醒,想必是不能见客了。”
即使视线内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却不代表赵磊摔成了个傻子,连这样显而易见的托词都看不出来。
他脸色黑沉,带着浓浓怒意,不过想到自己是有求于人,他只能强行收敛住自己的脾气,道:“能否让我进屋等着?若侯爷醒了,也能见他一面。”
要是不赶上寒冬腊月的档口,赵磊也不会低声下气说这么一番话。
此刻他穿着厚厚的袄子,却依旧抵挡不住西北凛冽的寒风,阵阵凉意仿佛能钻进人骨头里,将他冻得不住哆嗦。
门房继续摇头。
刚才他一进客房,夫人便猜到了几分,让他随便找个由头将赵磊拒之门外。主子们不待见的人,他身为奴仆,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将人放进屋中,否则这份差事不保,如何养活一家老小?
赵家的侍卫见状,忍不住低头劝说:
“将军,辅国侯明显就是故意的,继续留在此也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四处寻访名医,也许能将您的伤势治好。”
“就是就是,姓闫的一直呆在边城,要是他医术真那么高明的话,也不至于耗费这么长时间治病,依属下看,此人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听到两个侍卫的叨念声,赵磊感到一阵憋闷。
就算平日里他跟楚清河的接触不多,但两人到底也能称得上同僚,这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拒之门外,难道就不怕生出流言吗?
瞥见副将越发阴沉的面色,两名侍卫识趣地闭上嘴,不再多言,毕竟上峰心胸狭隘,要是哪句话不经心,将人给得罪了,日后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少说少做,以免出错。
受过重伤的人大都血气不足,赵磊也不例外,这会儿他被风吹的直咳嗽,一张脸也涨成了紫茄子色,等到冷的挨不住了,这才开口吩咐:
“回府吧。”
两名侍卫推着板车往前走,昨晚刚下了一场雪,虽不算厚实,但车轮轧过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恼人极了。
赵磊闭着眼躺在板车上,即便他看不见周遭的百姓,听觉却分外灵敏,能清晰地分辨出众人指指点点的动静,有的人骂他是个废物,有的人说他活该,有的人则在幸灾乐祸……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在边城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得罪过当地的百姓,先前凌鸢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