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快来看,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冯雪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能这样缓缓地睁开眼睛,但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双眼好像是许久未见的一对恩爱情侣,一睁眼,泪便落了下来。
“冯雪凌啊冯雪凌,你还活着,还活着!冰冻过后的泪水长流,只要我还活着,就要追逐!”
活着,只为追逐。
他感激,自己还活着!活着,始终是件美好的事,哪怕仅仅是为了爱他和他爱的人。在他看来,也许生命在自己不重要,只有面对自己所爱的人的时候,他才必须要活下去。
可是他笑不起来。那双从来没有暗淡过的眼睛刚刚睁开,还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听到了一个少年激动的叫喊。他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微微地向那有声音的地方侧首一看。原来自己正躺在一间很狭窄的屋子里,这屋里虽称不上家徒四壁,但也确实没什么东西。但他此时只想是什么人救了他,他只知道,他撑到了第十天,虽然看不到天黑天明,但他的心还在跳动,他就是根据心跳的次数来知道自己活了多久的,可是第十天夜里,他已经感觉不到心的跳动了。
此时,一个老头儿一听到儿子的叫声后便兴冲冲地跑进了屋来,嘴巴张得大大的,上上下下地看了冯雪凌一眼,忽然,他眼角一湿,竟跪在了床前。
冯雪凌大惊,他不知道这个老人为何竟会向自己下跪,他并不认识这个老人啊!而且很可能是他救了自己,就算不是他,也定然是他们家救了自己。他更不明白了,分明是他家有救命之恩于己,可这个老人为何会向自己下跪呢!他一受激动,便想起来扶他。可是,他还起不来,连说话都很费劲,急忙道:“老伯,你这是……”
这时,那少年也跪了下来,冯雪凌更觉得奇怪了。他并不认识这家父子,也并不是自己脑子被冻坏了,他是真的不认识他们。
老头儿还有些激动的眼泪,忙道:“恩公在上,我们父子给您磕头了!”说着,父子俩一齐向他磕了个头,惊得冯雪凌挣扎着要起来,却挣红了脸也起不来。那父子见了,赶紧起身让他好好躺下。
冯雪凌道:“我并不认识你们,为何行此大礼,让在下诚惶……诚恐啊!”
老头儿道:“公子不必压心,也许您不记得了,去年秋天,他娘病重,没钱医治,眼看着……只能等死了!公子从天而降,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又给了小儿一些银两和一个药方,他娘吃了药……就好了!不但好了,身体也比寻常要好得多!我们一家三口感念公子的大恩大德,却连您叫什么都不知道。本以为再没有机会见到您了,所以,小老儿只有设牌供奉了!幸天垂怜,让我们得以再遇见您,上天给了我们机会来报答您的恩德呀!”
冯雪凌道:“原来是这样……”他想说,他只是举手之劳,应该的,他们不必如此,如此,倒让他惶恐不安了。可他声音实在很微弱,根本说不下去。
一会儿,一个老妇人端着盆热水进来,见了他,更是激动不已,道:“恩公体弱,需要静养,快别说话了!”老头儿这才明白过来,问老妇人:“汤都熬好了吗?”妇人笑道:“快了!”老头儿猛点了个头便和儿子出去了,老妇人则挪过热水,为冯雪凌洗脸。洗完不久,老头儿笑眯乐呵地盛来了一碗汤,让儿子扶起冯雪凌,自己则亲自喂他喝下。冯雪凌一喝,竟是鸡汤,看看他们家如此寒酸,竟为他宰鸡熬汤,如此深情厚谊,他不由得落下泪来。喝了鸡汤,约又躺了五六个时辰,他才能勉强进食。那家三口却都将鸡肉放在了冯雪凌的面前,不肯多夹一筷子,被冯雪凌发现了,他们才勉强吃些。
过了两日,冯雪凌才能下床走动,他在屋子里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千里银装,有时候,还有几只鸟儿飞来飞去。他走着走着便出去了,老头儿忙出来道:“哟!公子,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雪太深了,千万不可到那雪中去呀!走走,回屋里躺着。”
冯雪凌笑道:“老伯不必担心,我向来不大喜欢这样躺着。再说,我在大雪中躺了十天十夜都没事,如今身体渐渐恢复了,区区冰雪寒风,又能把我怎么样!”老头儿一听,叹了口气,道:“公子是神仙,自然不怕!”忙叫儿子取大衣来给他披上,又对儿子道:“阿云,你陪着公子,千万要好好照顾他。”
冯雪凌笑了笑,便披着那件黑色的大衣往一望无际的深雪地里蹒跚着走去了,阿云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不说话,不打扰,也许,他也没觉得很冷。
冯雪凌一走便是很远,阿云忽然开口道:“哥哥要去哪里?”
冯雪凌停下了脚步,轻轻一叹,回头看了看阿云,淡淡地说道:“不知道。”
阿云不再问,冯雪凌看了看他,微微笑道:“阿云,你也会如我这般漫无目的地游走吗?”
阿云道:“偶尔会,但从没向您一样走了这么远。而且,爹爹和娘不愿意我这样走,还说走多了容易生病,其实,我不会那么容易生病的。”
冯雪凌笑了笑,继续向前。这时,天空又飘下了雪来,一点一点落在二人的肩上,不管那肩膀是否同样地硬,骨头是否一样地结实,雪就这样徐徐而下,头上,肩上,渐渐地白了。他又站住了。
雪地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瘦!
他并不是一个很瘦的人,可此时,他看着雪地上若有若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