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云唐忘了一件事情。
他是皇上啊,有多少人,觊觎着他后宫里的位置,哪怕他没打算给夏姑娘皇后之位,但单就是“后宫第一个女人”这个名头,就已经足够给夏姑娘树敌了。
再加上夏姑娘出身烟花巷,那些官家小姐看不起她不说,夏姑娘本身身后还没有后盾,更是所有人的眼中钉,想要她命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夏姑娘也不是真正的傻白甜,否则又怎么会有勇气拒绝当朝圣上?
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饶是夏姑娘才聪敏捷,还是逃不过小人暗算。
还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暗算。
原以为不过是摔了花瓶,伤了手,却不想,花是好花,花瓶是好花瓶,但是花瓶中盛的水,却是带着毒的。
毒入筋骨,因为不影响日常活动,夏姑娘也就没在意,只当养一养就会好。
谁知,这一步一步,都是别人计算好的。
三日后,大凉附属国,西陵国使臣来访,声称仰慕夏姑娘画技,希望能够亲眼见一见。
若夏姑娘应了皇上,当了妃子,西陵使臣的要求就可以算得上是大不敬,但是夏姑娘拒绝了,以她青楼女子的身份,在这种大型使臣来访的时候献技,是一种荣幸,夏姑娘没法拒绝。
等一切绘画工具上齐,夏姑娘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没法作画。
众目睽睽之下,夏姑娘花容失色,场面一时尴尬而混乱。
这时候,丞相府嫡小姐,谢慧清毛遂自荐,替夏姑娘解了围。
夏姑娘原是感激的,但是当谢慧清的画完成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仅是夏姑娘,在场的很多大臣都愣住了,包括皇上在内。
原因无他,谢慧清所画的,正是夏姑娘的成名画,“迎春图”!
谢慧清一气呵成,面容清丽,下笔沉稳,该是引起阵阵喝彩的。
然,其他人都是诡异的沉默,唯有西陵来使不知道这其中的弯曲道道,对谢慧清的画工大加赞赏。
谢慧清画的“迎春图”确实很好,好到和夏姑娘画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便是连夏姑娘自己,都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差别。
她心惊,甚至想要指着谢慧清的鼻子破口大骂,但是一来,她的教养不允许,二来,场合也不对。
来使还在,容不得她搅了这场子。
云唐虽然面上没什么异样,但是夏姑娘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改变了。
她再怎么聪慧,终究是个女子,一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乱了分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宴会结束,西陵使臣去了驿馆,大臣们陆续离开,云唐这才召见了夏姑娘。
同时,还有谢慧清。
御书房里,谢慧清称‘迎春图’本就是她所画,只是后来无故丢失,直到夏姑娘声名大噪,这才知道竟是流落到了青楼烟火巷。
谢慧清还说,本来她是不准备说出来的,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是今日西陵来使提了这要求,夏姑娘“盗画”自然画不出来,为了保住大凉颜面,这才无法,站了出来。
时间紧迫,且毫无准备,为了不丢大凉的颜面,这才不得已,画了曾经画过的‘迎春图’。
谢慧清字字句句不离“大凉颜面”四个字,似乎一切都是逼不得已,夏姑娘这才看透这个素有才女支撑的千金,据理力争,谁知谢慧清却让她再画一遍。
夏姑娘手上根本做不了画,这才知道是谢慧清害她。然,待她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云唐召来御医,御医却一口咬定夏姑娘的手没问题。
正在此时,谢慧清道,‘迎春图’其实有夹层,内侧有她的字,‘迎春图’一直在云唐那收着,唤人呈上来,果然在隐蔽处发现缝隙,夹层里正是写着谢慧清的“清”字。
和谢慧清的笔迹一样无二。
夏姑娘方才明白,谢慧清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从花瓶,到来使的要求,再到御医,以及皇上身边的近侍,只怕都有她的手笔。
或者,是丞相的手笔。
何其可笑,皇上的皇宫,竟是丞相一手遮天,而云唐,竟是毫不知情,甚至高傲自大地认为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后,皇上认定夏姑娘的画是盗取他人的,而这个“他人”,就是谢慧清。
因着那首诗是夏姑娘自己的笔迹,谢慧清也知分寸,没说什么诗也是她的,皇上念在夏姑娘确实有才华的份上,免了她的欺君之罪,但是罪是免了,却也容不得她继续留在皇宫中。
夏姑娘被送出了宫。
而后,便是世人所道的,郁郁寡欢,抑郁而终。
凌伊夏来的时候,正是那个带着毒药的花瓶刚刚送进来的时候。
凌伊夏虽是住在皇宫里,但皇上并没有让她住进妃子的宫中,而是把刚刚出嫁的沉香公主的院子收拾了一番。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殊荣。
夏姑娘不喜欢人伺候,所以身边只有一个从琉璃阁带回来的丫鬟,名唤荷香。
荷香是琉璃阁老鸨从人伢子那买来的,因为荷香不愿意屈服,所以整整被饿了七天,奄奄一息之际被夏姑娘撞见了。夏姑娘见她可怜,就从老鸨手中把她买了下来。
当丫鬟,自然比当花倌强。
荷香端着早饭,缓缓进门。
只见荷香一身浅粉色银纹绣百蝶长裙,外披深粉色宽袖纱衣,隐隐约约能看到脖领的暗纹。
目光落在荷香的脖子和手腕上,凌伊夏眼中划过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