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猗卢等人离开后,刘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许久后才忽然向众人问道:
“不知在大家看来,这拓跋猗卢是何等人物?”
徐润胸有成竹,率先答道:
“此人或许有些胆略勇武,但终究不过是辫发索头的野蛮人,可驱之以利,使其为我晋阳效力,却不必与他结交过深。”
徐润之言似乎说出的刘演等人的心声,使得他们连连点头赞同。
刘琨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温峤,
温峤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毅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峤以为,猗卢胸怀大略,虽系边鄙胡酋,却绝非等闲可比。”
他这个看法,与徐润相差甚远,使得徐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温峤不仅在民政上处理得井井有条,最近更是愈发的在谋略等方面显现才具,让徐润有了一种威胁感。
“哦?”
刘琨一边领着众人返回刺史府中,一边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吾听闻猗卢在族中行严刑峻法,素有苛暴之称,其部下的酋长难以忍受,使得他们在此次突变中大都投向禄官,太真为何如此重视他?”
此时,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倾听温峤的高论。
“猗卢苛暴之名,泰半来自大姓渠长们的蔑称。
这些渠长原本各自独立于拓跋本部,只岁时朝贡而已,但拓跋猗卢制定法度统御部属,将附从部落降为编户齐民,在这个过程中,各部渠长的利益受损,怨声载道乃是自然。
但若拓跋猗卢能压服部落酋长,将此大政坚持下去,最终,他将能够用强有力的直接统治取代部落联盟、把勇于内斗的部落勇士组织成一致对外的庞大军队。”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峤的脸色渐渐沉重起来,
“鲜卑族兴起于匈奴故地,至今已有数百年。他们不服王化,无有礼仪文字,虽控弦数十万骑,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自汉、魏以来,边疆大吏驱使彼等征讨四方,如臂使指。纵使节事有不协,彼等充其量也只能做些抢掠边塞的贼寇勾当罢了。
然而,若有一英主出,施以制度、典章、职官、教化,则鲜卑人必将成为皇晋未来继匈奴人之后的又一大患。”
相比起徐润之前的泛泛而谈,温峤将拓跋猗卢和鲜卑的威胁已说得十分明确,听了他的这番阔论后,所有人都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刘演忽然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出兵助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遵这时终于开了口,
“事轻重缓急,如今对我们来说,匈奴人才是大患,今年之内必有一战,而鲜卑人的隐患却至少要在许多年后才慢慢浮现出来……”
刘遵本来还待多说,但见到自己这个堂兄脸色已变得不太好看,于是便索性点到即止的收声不谈。
刘琨也慨然叹道:“匈奴人实力强大,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独自对抗,也只能是借得鲜卑人的力量驱虎吞狼,不过却需对他们多加防备就是了。”
“是!”
众人齐声应喏,然后便各怀心思的随着刘琨往里面走去。
……
……
雁门郡,马邑县。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北地春耕忙碌的时节,
不过这马邑县却少有人进行耕种,一眼望去,牧羊成群,水草丰美,华夏衣冠者少,竟俨然已成了化外之地。
此地其实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神圣而不可割的领土,早在秦朝时,秦始皇的大将蒙恬就曾在雁门关外北驱匈奴,然后选了此地围城养马,故名马邑。
到了汉武帝时,更是在此地发生了著名的“马邑之谋”,从此掀起了西汉王朝北伐匈奴的序幕,卫青、霍去病、李广等人的事迹,在历经数百年后,至今仍在这片地区流传。
可惜岁月悠悠而过,大漠上早已不是匈奴人战马驰骋的地方,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同样强大的鲜卑人,而当年征讨胡虏的重镇,此时却成了胡虏的养马之地……
在马邑牧羊放马的部落,正是拓跋猗卢所管辖的独孤部,
独孤部一直都是实力较为强大的部落,人丁近两万,牛羊无数,以他们草原部落全民皆兵的特性,能轻松的凑出上万控弦之士来。
而在如今拓跋猗卢实力大减的时候,独孤部对他的支持无疑显得更为重要,
若是独孤部也投了拓跋禄官去,那对拓跋猗卢的打击才是最为致命。
此时雁门郡的一片草原上,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清一色骑兵正疾奔而过。
这队骑兵全是鲜卑族人,且人人彪悍无比,显然是鲜卑族中的精锐部队。
“吁!”
领头的人这时忽然抬手慢慢的停了下来,
此人年过五旬,双鬓发白,不过却精力旺盛,颇具威势,让人望而生畏,一点都没有老年人的迟暮之感。
能在这个年纪独领五千精骑出现在这里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
此人其实不是别个,正是那拓跋鲜卑名义上的族长拓跋禄官!
拓跋禄官是从代郡参合坡而来,自从吞并了大部分中部部落后,他就将庭帐迁到了那里。
代郡是幽州最西端的一个郡,南边是冀州,北边是大漠,而向西便则可以经飞狐陉穿过太行山进入雁门郡,
所以那代郡实则是沟通幽州、并州、冀州、大漠的四方要会之地,不过也早就有近半地区被鲜卑人占来放马了。
“此地距离独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