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进宫?”萧锦棠闻言不禁眉峰微皱。他出身深宫,自是知道宫闱残酷。定国大长公主不愿自己心疼的外孙女进宫是情有可原,毕竟她已不再渴求权力,若是她不再渴求,那自己所能提供的报酬便几近于零。可那沈氏小姐为何会愿意进宫?按照楚麟城曾对自己说的故事,她不应是个贪慕权势的女人。
但还没等萧锦棠问出心下疑惑,便又听得楚麟城开口道:“是,不过定国大长公主和锦衣候已将沈氏家主之权给这位沈氏小姐继承,并说选择帝党是沈氏小姐替沈氏家族判下的决断。且沈氏小姐也说……要陛下以正式迎娶世家贵女之礼节奉上迎娶贵妃聘独示恩宠令之有别于其他嫔妃。想来……沈氏小姐不想单纯作为一个象征两氏联姻的嫔妃,她想做的,是陛下的盟友。”
“哦?哪怕放弃一生自由,也甘愿入宫做孤的盟友?”萧锦棠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在一瞬怔愣之后他才缓过神来感慨道:“倒是个心存鸿鹄的女子……如此深明大义,只可惜是个女儿身,想来若是男儿身,定为朝堂栋梁之才。今日麟城既见了她,不知心下又有何感想?”
“沈氏小姐自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不仅一手箜篌堪称天音绝籁,且又游历三国眼界开阔。而定国大长公主与锦衣候将家主之权传予她继承,想来也是希望将来陛下念及今日助力,保她一生荣华平安,切莫不要废弃于她。”楚麟城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沈氏小姐既然愿意进宫,那定是明白自己该做的事。”
楚麟城说罢抬眼望向萧锦棠,忽然间他想看看萧锦棠对于即将迎娶自己的第一位后妃会流露出怎样的情感。毕竟萧沈二人素未谋面,所有交集不过是自己一面之词罢了。萧锦棠不是见多识广的沈揽月,他虽为帝王,可终究不过是一个还未十六岁的少年。骤然以大礼迎娶一个象征着利益的女子,他又会作何感想?
是紧张或是局促?还是嫌恶遗憾?亦或者是错失初开情窦的遗憾?但所有心中所预料的神情楚麟城却都未在萧锦棠的面上发现。他看见那个独坐明月下的少年帝王容色平静如常,只是敛下了翠色沉艳的瞳似是在沉思什么。斜光将他独坐的影拉入昏色与晦暗的交界,似又为他加冕上几分难以言喻的寂寞萧索。
“孤知晓了,待明日便吩咐福禄按照沈氏小姐所要求的聘礼准备。这也得劳烦麟城再去沈府一趟宣令。只等聘礼一到,便让沈氏小姐先且入宫暂伴太后身侧。”萧锦棠语气淡淡,冷静的阐述像是纳妃入宫是一件漠不关己的事一般。
“是,遵陛下令。”楚麟城抿了抿唇,终是退后两步沉身揖礼领命。不知为何,他只觉这一躬身间,自己的脊背像是如负千钧一般令自己喘不过气。他虽早知宫闱险恶权欲与利益相互纵横,但莫名的,他竟生出了一丝迷茫无力感——
权力的旋涡已经在无形的扩大,卷入其中的人只能随波逐流再不得脱身。他与楚清和是如此,本该脱身于外的沈揽月亦是如此。而这场游戏,自开始以来便不会再停下。他似乎可以预见,一个个被卷入权力游戏的人会宿命般尽数粉墨登场,而在里面呆的越久,抓住的权力越大,失去的就会越多;他们奋力向命运争取一切的背后,似早已被命运钦定的诅咒明码标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