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巧了,这不是谢道长么?”楚清和略略一挑眉,想着自己在谢舒玄手上吃的亏,故而看向谢舒玄的目光不禁带上几分揶揄之色:“修道之人来这烟花之地……难道谢道长的卦都算到这儿来了?这可真是业务广泛啊。”
“清和,休得无礼。”楚麟城轻声低喝住妹妹,他素来欣赏心怀热忱腹有才学之人且因出身将门长在军营常与军官士兵打做一片,故并不介怀于玉京贵族自矜的身份阶级之分。只见得他转而起身向谢舒玄微微颔首以算见礼:“谢道长,小妹自幼疏于管教言行有失,然其并无恶意,还请道长见谅。”
“少帅言重,毕竟先前也是贫道的不是,想来是郡主余怒未消……而若郡主真想为难贫道,贫道哪儿能立于此地呢?”谢舒玄也算了解楚清和的骄纵性子,反倒是转而一笑,上前对楚麟城兄妹躬身揖礼:“郡主、少帅,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能有什么恙?倒是方才这儿才闹了一场血光之灾,你没事儿往这晦气地跑什么?你这文弱书生,除了腿脚利索些还能作甚?也不怕那刺客来寻你晦气?再说我们兄妹今儿是想来看看美人的,你难道也是美人之一么?”楚清和笑意晏晏,倒也没想故意为难谢舒玄。她一面说着一面瞥向站在谢舒玄身边的风七娘,眼中兴味盎然:“风姑娘果然风姿绰约风情万种,快过来喝些茶压压惊,方才可是吓着了?”
楚清和这调子说的颇有几分纨绔子弟调戏花楼姑娘的味道,她一面说着一面拿了新茶盏给风七娘沏了盏新茶,想着与风七娘凑近了好套话挖墙脚。可不想风七娘还未致谢还礼,倒是谢舒玄上前一步,竟对着楚清和与楚麟城肃礼相拜道:“郡主、少帅,请受舒玄一礼……方才舍妹遇刺,多谢二位舍身相救。此救命之恩舒玄无以为报,若是舒玄有何之事能为二位略尽绵力,还请二位尽管开口。”
谢舒玄此言此行,当场将楚清和与楚麟城给震住——谢舒玄与风七娘是兄妹?这算是什么关系?这世上哪儿有妹妹入了妓馆成了当红乐伎头牌,哥哥在外是个诈赌出千的江湖神棍的?楚清和瞪大了眼,目光不禁在这对堪称奇人的兄妹之间来回巡梭了几圈……可眼前二人的相貌倒让楚清和生了疑。谢舒玄是个容颜清隽的俊秀男子不错,可风七娘的相貌却是秾艳妩媚至极,跟所谓的清秀是半点沾不上边儿。这无论是乍眼一瞧还是仔细打量,他们俩站一块怎么也不像是沾亲带故的。
“少帅、郡主容禀:妾身与舒玄并非亲兄妹,而是师兄妹。妾身亦不是这照月庭卖来的姑娘,而是在这登台卖艺的流浪艺人。”这次倒是风七娘先开了口,她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却不慌不忙眼神冷定,气度与胆量着实不凡。
“妾身与师兄出生与大周与西魏边境之侧,而师兄是家父收养的孩子,说是徒弟,倒与亲子无异。家父于妾身十二岁时过世。至此之后,我们师兄妹便相依为命,做了流浪艺人辗转于大周边境与西魏讨生活。此次进京,也是因为师兄算得一卦,说玉京陡生龙兴之气,想来这边出人头地一展才学……只可惜我们隐居山野已久,不曾想这玉京城是这般无情无常的吃人地儿。这玉京门阀等级森严,师兄与我出身平民,着实有志难酬,我们只能靠着算卦卖艺谋些生活,就算有些余钱,也拿去赈济上京的流民,也算是圆了一点报国之心罢。”
听得风七娘之言,楚麟城兄妹的眼神亦不禁变了些许。他们想到了那夜谢舒玄诈赌将银两分发给穷苦的流民的事儿。一时之间,他们竟是不知如何开口去解释时局残酷的现状。然风七娘略略叹了口气,抱着琵琶对楚麟城兄妹深深鞠了一躬:“且上次师兄诈赌一事妾身也有所耳闻,这三番两次的萍水相助,少帅与郡主的恩情我们二人力微言轻,也不知何以为报……再者在这玉京个过活花销委实难以承担,妾身与师兄亦打算着等天气再暖些,便回乡下老家种地去。”
她一面说着一面望向楚麟城,眼波妩媚横生一段秋波自流,指尖亦是不自觉的轻轻扣紧了琵琶颈。她微微张口,正欲启唇欲言时,却不想楚麟城笑着起身向谢舒玄走去。他向谢舒玄伸出手,诚挚道:“方才风姑娘着实言重了,萍水相助实乃人之常情,姑娘与道长委实不必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且道长才学着实不该明珠暗投……昔日道长与我们兄妹初见,说照卦象欲上京一展宏图。现下看来,或许道长的‘明主出世龙兴之气’的卦象并未算错,当今的圣上贤明,意欲革新制度重振朝纲。若是道长不嫌,便上我镇国公府上做个客卿静待出仕之机。其余衣食用度,皆由镇国公府包办。”
楚麟城说着一顿,眼中又掠过一丝愧歉之色:“再者说,镇国公府与皇室不便直接出面赈济灾民,贸然出资,定会引得流民暴乱。故而我亦想借着道长之名做些赈济之事,虽然杯水车薪,但总聊胜于无。”他说着又看向一旁略略垂首的风七娘,唇畔勾起一个浅淡笑意:“如此这般,风姑娘也不必在这烟花风尘之地抛头露面……玉京城中礼教森严,姑娘家公然卖艺着实对名声不太好。但各地风俗不同,若是风姑娘仍愿做琵琶伎谋生,不若来绮梦阁……这绮梦阁是小妹所开,食宿待遇一律从优,也不会有什么登徒子胆敢在此放肆。”
楚麟城说着摸了摸鼻子,心道自己怎么给楚清和当起了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