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胆子!”
文德殿里,太监刘全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起被皇帝慕容修狠狠摔在地上的奏章,眉毛都不敢抬一下:
“圣上息怒,切勿气坏了身子。”
他在皇上跟前伺候了五六年,很久没见着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今儿是怎么了?
刘全留了个心眼儿,收拾的时候悄悄瞄了奏章一眼,心里暗叫了一声佛。
慕容修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攥着朱笔,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许久,才重重地批了几个字。
写完之后,慕容修的脸色更差了。
刘全正忐忑着,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皇上,晏将军来了。”
慕容修脸色一变,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全一眼。老太监正低眉顺眼,一副事不关己的老实模样。
晏长清踏进大殿,口呼万岁,跪拜行礼。
还未等起身,晏长清只觉眼前一花,被人重重抱了个满怀。晏长清轻轻拍拍那人后背:
“皇上,不合理法。”
“什么礼法不礼法,就咱们两个,谁看不过去,拉出去斩了。”
晏长清抬眸。两年多没见,眼前的少年皇帝似乎又成熟了些,老成了些。他脸上的稚气已然尽数退去,逐渐变成了稳重而静默的天子,眼角眉梢均带了王者睥睨万物的气概。他越来越想不起来,当年那个成日里追在他身后的“小阿弟”是什么样子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早已端上了美酒佳宴:老参酒,龟蛇大补汤,白芨猪肺汤,当归乌鸡煲,猪血溜海参。
全是大补的菜。
晏长清:……
“皇上,臣此次出征,并未受伤。”
“不受伤也得补!”慕容修不由分说地亲手夹了一块猪血,狠狠塞到晏长清碗里,埋怨道:“该死的蛮子,大殿上也敢撒野,。”
要不是为了那淬雪石,他早就把那不知天高地厚,公然挑衅的东云王子扔进死牢——
晏长清一抬头,忽然觉得刚才有一瞬间,在他记忆里一向温润聪慧的慕容修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决绝的眼神。
一定是看花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晏长清放下碗筷,表情严肃:“这次东云愿意加大淬雪石的分量,已经是破天荒第一次。臣愿意忍耐他们东云,皇上也要忍耐才是。”
慕容修微微一愣:“长清哥哥,你已经知道了?”
晏长清侧眼看了看青龙衔珠屏风后的书案。小太监们刚刚将被慕容修发火推乱的奏章摆放整齐。其实在还未离开大殿时,他就已经知道,那个无法无天的东云二王子赫连戎川点名道姓,要他来做本次淬雪石交易的专使。
看来这个王子,还记得北嵘大营外的一箭之仇,这个专使,一定不好做。
不过为了燕国,他肝脑涂地尚且不惜,更何况东云王子的一点刁难
晏长清不屑地一笑,云淡风轻。却不知他容貌俊美,这自信的一笑更是极有风情,慕容修一时竟有些恍神。门外却又煞风景地响起敲门声。
原来是寝宫的小太监,端着后妃们的花名牌,等着皇帝择人侍寝。
慕容修把名牌一推:今晚朕哪儿也不去,去把朕的寝宫收拾下——”他笑眯眯地转过头看着晏长清:“哥哥,反正你那将军府空荡荡的既无娇妻也无美妾,不如今晚就在我这里,好好说说军队里的事。就像小时候那样。”
就像小时候那样。
晏长清突然想到十几年前。那时他还是总角之龄,父亲战死,母亲亦追随父亲而去,先帝怜悯他年少失祜,特带入后宫,交给娴贵妃抚养。娴贵妃膝下已有一子,便是慕容修,慕容修只比他小不到半岁,年龄相仿,志趣相投,亲如兄弟。如今白云苍狗,慕容修也从当年一口一个“长清哥哥“的奶娃娃,变成了万人之上的帝王。”
晏长清心里一叹,油然而生一股追忆之感。只是成年将领夜宿王宫实在有违礼法,晏长清坚决推辞,慕容修也只得答应。
只是出了御书房,晏长清越走越觉得头昏昏沉沉,大红的宫灯纷纷在眼前叠了重影。看来今晚的酒劲太大了些,他又素来不善饮酒,勉强被慕容修灌了几杯,便不胜酒力。坚持着继续走了不远,终于身子一歪,跌跌撞撞到一人怀里。
那人身上带着御书房特有的沉水香的气味,晏长清只道是出来送他的小太监,迷迷糊糊说了句:“送我回家”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已深。
御书房的后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晏长清常年驻军边境,即使在睡眠中也非常警觉,一点声响也逃不过他的耳朵。然而这一晚,他却睡得格外沉,沉到察觉不到身边的动静。
慕容修静静站在在床边,眼神不再伪装成白天面对晏长清时的那般清朗,而变得有些复杂。
窗外树影浮动,投射在晏长清毫无防备的睡颜上。他的侧脸很俊美,挺拔带一点秀气的鼻梁,长长的眼尾,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脖颈。
再往下,是雪白的,一丝不苟的xiè_yī衣领。遮住了精致的锁骨和胸膛。
慕容修感到身体深处突然燃烧起一束小小的火苗。
喉咙有些干渴。
这种感觉慕容修太熟悉了,在无数个想起晏长清的夜晚,后宫佳丽三千,可是什么样的美人都无法驱散他这种感觉。他深知这种对晏长清的渴望,越压抑,这燃烧地就越旺。而时隔两年未见,今晚,他的这种感觉已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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