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留吉惊道,赶紧上前扶住温青梧。主子身上的伤势他再清楚不过,若是不按太医说的莽撞又伤了,那就糟了!
留吉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去摸温青梧的腰,慌张又急切。
温青梧“噗嗤”一声笑起来。推开一脸慌张地查探着自己腰身的留吉:“逗你呢。”
留吉回过神来,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温青梧已经提着裙摆踩起了水。初秋,茉莉花期已过。留在枝丫上的,再无骨朵儿,只有绽得极晚的些许。其他的花瓣,都挂在花蕊上摇摇欲坠,风一吹,掀起漫天洁白花瓣。
温青梧卷起裤脚,将裙摆撩起在腿根处打了个结,河水夹杂着飘零的茉莉花瓣,流过温青梧的小腿肚。
河水澄澈清凉,温青梧肉肉的脚丫踩在光润斑斓的河石上,舒服极了。
这洛阳宫的膳房不从河里抓鱼吃,且东圃院又偏僻,一时间,鱼肉肥美的节气里,这条河里也多了许多游来游去的鱼儿,顺着河水擦过温青梧的腿肚,蹭得温青梧发痒,不禁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试图踩向水里的鱼儿。鱼儿欢快伶俐,绕着温青梧转圈,怎么踩都踩不到。
留吉何时见过这样的主子,在落满花瓣的水中踩石子儿,踩游鱼,笑若三春灿阳让人挪不开眼。
“主子就应该多笑笑。”留吉低下身子开始洗起布帛。
“怎么?”温青梧弯腰用手小心翼翼地舀着飘着茉莉花瓣的河水。
留吉将手中的布帛猛地荡开,又浮在水上,嘴中回道:“主子笑起来,很好看。”
你笑起来,很好看。
温青梧动作缓了缓,站起身子。清水从指缝中流过。
这话,李柯也对她说过。
她很少笑。不是不喜欢,而是已经很久了,未曾有值得让她展颜的事。
上一世,从五岁入私塾,到七岁入宫做伴读,到十四岁出宫,寒窗苦读十三载,到二十七岁他金榜题名。不是跟着父亲出入宫廷,便是陪伴在信王身边。随他夺江山,同他除阉党。在那动荡不安的岁月中,看着登上皇位的他六下罪己诏。和他一起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力挽狂澜却依旧眼睁睁看着大明河山一点点被侵蚀。
那么多年的岁月中,他不记得自己有笑过。
其实他也很想多笑笑,只是没机会而已。
“好,以后我多笑。”温青梧转头看向留吉,声音温柔而郑重。
留吉没想到主子这么郑重其事地回复自己,抬头奇怪地看向温青梧时,她已经回了头,眼角弯弯,里面水光闪闪。在阳光下看得有些飘忽。
留吉看着温青梧从水中走出来,拧了拧挽起也被打湿了些许的裤脚:“待会儿把鞋子给我一道儿提回去。”
见温青梧起身要走,留吉不禁问:“主子这是要去哪里?”有了季方在前,他是实在不放心主子一个人离开。
“东圃院很多珍稀的花草,我去瞧瞧。”温青梧道:“不用担心。若那季方真是你说的那么厉害,就不会贸然出手。”
留吉闻言,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儿。今日才来闹了事,尚工局和尚服局都是有人看到的,不会傻到转脚又过来找事儿。
温青梧说罢光着脚丫子向着花丛里的泥巴小道儿走去。将走进花丛,忽而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留吉道:“这么肥的鱼,不抓可惜了。让柳叶备好佐料,晚上我们赏着月儿烤鱼吃。”
中秋节将至,天上月满如玉盘。像这样晴朗的好日子,夜里定然是繁星点点,皓月当空。
这日子过得,真真好。留吉听着笑眯了眼,看着温青梧朗声应道:“好。”
温青梧转身,向着茫茫花田走去。花田分四块儿,四块里面又各有一块凸起的小院子,里面种的便是极为珍贵的花草。
第一日来的时候,温青梧就注意到了。这让她很开心。要知道,巫术的大成之基本,就是巫药。她虽还没有学会巫,巫药却是会一点儿的。
顺着花田走到最中间,看到凸起来的花田,花田被篱笆围着,又一条台阶连着上面,里面奇珍异草荟萃。温青梧刚走到台阶上,旁边花丛忽而冒出一个人头,吓得温青梧差点儿从台阶上掉下去。
赶紧稳住了身子,温青梧将那人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才松了口气。此人正是大福宫外的花匠。
温青梧诧异,这洛阳宫是没花匠了么。这大内的花匠都带了过来。
那花匠此刻站在一朵开了苞的玉翎管旁边,手里拿着铲土的锹,上面还沾着许多泥巴,犊鼻上尽是花汁。就那般站在那儿,眉眼沉静地看着温青梧。
这个地方还真是,下人没下人的模样,主子活的不像主子。
温青梧往上走了两个阶梯,站在最高处,目光扫过旁边的花丛,才发现这一处玉翎管的花丛里零零散散的蹲着许多花匠,修枝的修枝,剪叶的剪叶。
温青梧心中一凌,转身看向另一边的茉莉花丛。站在这高处,远远看去,留吉的身影在河边若隐若现,旁边除了风吹过摇摆的枝丫,再无一人。
也是,这个时节,茉莉已经过了花期。要打理也是打理将要绽放的玉翎管。
温青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听旁边有声音道:“才人在这里作何?”
顺着声音回头,温青梧看向站在那花匠旁边的另一个身着短褐的年长花匠,一头花白的头发在脑袋顶绑了个圆髻,此刻奇怪又警惕的看向温青梧。
花匠沈尧往后走了小半步,退到老花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