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浓,月光被乌云遮住,小楼外偌大的花田黑幽幽的,伸手不见只能听到夜风吹过花枝的沙沙声。
“才人想多了,我们只是,想让江山回到高家。”沈尧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温青梧:“跟如今的皇帝造反,无异于以卵击石。这点儿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
沈尧的目光让温青梧有些不舒服。但她对自己所在的迷雾还有太多太多未知,这个沈尧,便是能让她接触到这迷雾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那你们是想做何?”温青梧端过留吉递过来的茶水,入秋之后越来越干燥,就这一会儿时间她便渴得不行。
端着茶水,喝了一口。
“拥立高家的血脉。所以要才人快些得宠怀上龙嗣。”
“噗嗤”温青梧一口茶没有憋住,喷了一半,赶紧拿着手绢按住自己的嘴,擦着嘴边的水渍。看向沈尧,嘴唇翕合。
看着嘴唇翕合的温青梧,沈尧皱眉,疑虑道:“才人,真的只是落水之后忘了前事?”
温青梧按着自己嘴边的茶水,待整清了容颜,这才抬头看向沈尧:“若不是忘了前事,你觉得我堂堂一个郡主能容你一个奴婢这般对我指手画脚?”
沈尧听及此言,垂下头,道:“奴婢从未对郡主指手画脚。所有吩咐皆是大人们所令。”
“那出言不逊,态度傲慢呢?”温青梧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尧:“也是大人吩咐你的?
要不要我问问九牧?”
“奴婢不敢!”沈尧慌乱的径直跪了下去:“这是郡主进宫时,特意吩咐奴婢的!”
“我特意吩咐你的?”温青梧看着沈尧:“说说,我是如何吩咐你的。”
沈尧身子弓着,不同于之前的傲慢,态度恭敬极了:“第一次奴婢在宫中见您时,态度很恭敬,是您说,要我从今往后,像是所有人对您那般对待,以免被人察觉异样。可,可那时您性子不同现在,招惹太多是非,大多数人对您并未有好态度。
虽然在外人在时那般对您,但私底下依旧如此,后来您又说,私底下也不许。时时刻刻都要对您跟所有人态度一般,要奴婢从骨子习惯,对您态度。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一点儿人端倪。”
温青梧听得意外极了,她没想到原主竟如此吩咐。对原主的印象不禁有些变了。自己了解的,到底和真实的她,差了多少?
见温青梧没有说话,沈尧停了停,又继续开了口,声音不再慌乱,而是慢慢平静下来了:“日复一日,倒是让奴婢真得差点儿习惯了。若不是郡主此次斥责,怕是奴婢真得会将习惯刻在骨子里。
但从第一日奴婢应下的时候,便做好了事成生死的准备。”
“事成生死?”温青梧捏着手绢看着沈尧,眉心微蹙。
沈尧平静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好改变。事成之后郡主位高权重,又怎么会有上位者能容忍一个将对自己出言不逊刻在骨子里的奴婢存在呢。”
好一个事成生死。倒是个忠直而有气节的。
看着跪着的沈尧沉默了一会儿,温青梧道:“往后,不用再有事成生死的想法了。”
沈尧抬头,看着温青梧的目光意外而疑虑。
“我不会让人发现端倪的。”温青梧端起手边的杯子,噙了一口茶:“若真有人发现,除掉便是。”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谋算,被人知道就是灭顶之灾。
沈尧眼中惊讶一闪而过,而后低下头应声道:“是。”
“秦芷的事,我会安排。跳舞的话就算了,我重伤未痊愈,身子还不利索。”温青梧吩咐道。
“是。”沈尧答得从善如流。
“退下罢。”温青梧有些困倦地开口道。
“是。”沈尧应声,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退到门口,忽而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温青梧道:“郡主”
“唤我作温才人罢。”温青梧纠正道。
“温才人”沈尧再开口,有些迟疑道:“今日跟吴王殿下会否走得太近了些?”
既然他们能知道自己的动静,那能知道她与李柯往来的事也不难。想了想,她对着沈尧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是。”沈尧应声,退出门,身影消失在无尽深邃的黑夜之中。
留吉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往着门外幽幽黑夜发呆的主子,一时沉默。脑子里头也乱得很。跟着主子这久,越久就发现越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也只是思绪纷乱罢了,真要说起来,也没有觉得因此而惧怕什么的。毕竟,从前他也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将性命置之度外了。
如今让他担忧,是主子对目前的状况,似乎还很懵然。
“歇灯罢。”留吉还看着温青梧,便见她从踏上缓缓起身,转身走向里头的床上。
……
……
仲秋月中,佳节已至。一早,贞德帝带着一众嫔妃王子掐着点儿祭月去了,温青梧也跟在后头。不过是在浩浩汤汤的一大群人的最末端,连贞德帝的影子都看不到丁点儿。
温青梧也不在乎,漫不经心地跟在众人后头,祭天的时候祭天,磕头的时候磕头。只是动作不同于别的人那般流畅,而是缓慢而笨拙。
倒不是温青梧不会祭祀之礼。而是因为此刻的她全身都缠满了绷带。不同于在河边抓鱼时候的跳脱伶俐,这会儿的温才人是全身从脖子到腿肚,该绑木头的绑木头,该缠绷带的缠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