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寝没有接那递上来的卷子,甚至目光都没看。只温和道:“几位大人言重了。既然大人们都不识得的字,我一个后宫女子又如何识得?”
方脸阅卷官愕然:“这不是你出的卷子么?你如何不知道答案?”
“因我只负责出卷。改卷,不是我的职责之内。”周尚寝说着,语气温和。像是再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因为我不负责阅卷,所以出的题自己不懂,也很正常。反正我也不用改。
几个阅卷官闻言,愣了愣,然后面面相觑。
“可是你这个字出的,我们几个改卷的,也不识啊。”方脸阅卷官无奈地说道。
周尚寝叹了口气:“这便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他们几个学识如此浅薄么。这是明晃晃地讽刺。几个阅卷官面色变了变,正准备反驳时,又听周尚寝道:“这是我的错,当时选字的时候,只挑着古籍上生僻的,未曾见过的字写了下来,没曾想到那些古籍也是常人很少看的。”
这样解释倒是化解了尴尬。可不是呢嘛,古籍那么多,谁会一一看完。何况还挑的上头许多都不曾见过的生僻字。他们几个不识得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几个阅卷官脸色缓和。而后只听白胡子了然道:“原来是古籍上的字。那想来,大多该是古字。平常的字倒还好,古字我们还真有许多都不认识。”
“那既然不认识,要怎么改卷呢?”周尚寝又开口问道。认不认识她不在乎,她要结果。她只想知道这卷子做的到底如何。
改卷子,是他们的事儿。
可是几人都不认识啊。四人沉默了片刻,而后听到旁边的长脸阅卷官忽而道:“虽然我们不识得,可自有大人识得。”
科举是从前朝开始,虽然现在许多士子由科举入仕,但三省六部的中央官员几乎都是关陇贵族的人。这些人,可没有科举士子那些钻进书中大读特读的精力。认识古字的,更是没有几个。
“谁?”方脸阅卷官询问。
“郑国公。”长脸阅卷官道。郑国公,谏议大夫魏徵,学识是出了名的渊博。别的大人们闲暇时,不是歌舞就是诗酒。最多的要属在家练字的了。谁让陛下喜欢写字好看的呢?朝上好些个大人们就是因为写字好看被皇上赏识。
在这崇尚书法的朝堂,只有郑国公魏徵,闲的时候翻着古籍,研究着古书。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郑国公?”白胡子听着点头,是了郑国公会古字。而后又摇头:“不行啊,郑国公在都城镐京留守,没来洛阳啊。”
“来了的。”长脸阅卷官道:“前几日听说郑国公来找皇上领什么职,来了洛阳城。过几日就会回京都。”
“那太好了!正巧我们可以去找郑国公问问。”说着白胡子就要拿着那卷子。却被方脸拉住:“你一个礼部小官,郑国公会见你?”
“不会啊。”白胡子说得一脸坦然:“可是我们有立政啊。”
几人恍然,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于立政。于立政虽然跟他们一般是个礼部小官儿。但他爹是个不简单的。
乃是当今天子当年的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如今为太子詹事的于志宁。
于志宁乃是陛下身边的老人,虽然没有在中书省任职,但陛下极为亲近。他跟魏徵交情很好,两人性格也有几分相似。都是直言不讳的谏言者。唯一不同的是,魏徵谏言的是陛下。而于志宁谏言的对象是太子。
陛下欲立太子,于志宁明明是两朝老臣却一直按着没有提拔,很明显的一个原因就是想留给自己儿子登基之后自己提拔。让他感太子之恩,日后尽心辅佐。这是在给太子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魏徵”。
方脸和长脸也回过神来,对了,郑国公不一定有时间接见他们。但如果是于立政,那就一定有时间了!
于是两人也跟着上前,去拉于立政:“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吧。反正郑国公的府邸就在宫外十里地。半个时辰不要就可以来回了。”
四人推推拉拉就要走,旁边的周尚寝见此却是不同意了。她上前手臂一张横在四人面前,不解道:“大人们现在,是要去郑国公府邸?”
“那是自然。”白胡子说着,提起自己手中的卷子晃了晃:“不然请教尚寝这些个都是什么字?”
这样赤裸裸的嘲讽也没有让周尚寝变了脸色,只摇头道:“那不行,大人们现在走了,等下若是有宫人交卷,由谁来批阅?”
这也是,他们今儿的职责就是要在这里批阅冬考的试卷。要是离开,那就是渎职了。
几个人有些犹豫,面面相觑着。
这时,周尚寝又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四人转头看向周尚寝,只听她继续道:“阅卷官员共有四个,依我看,那便两个留在这儿,候着批阅试卷。两个去郑国公府邸请教。如何?”要是平时,她是肯定不会让四个人离开的。只是温青梧那张试卷,结果如何,她们几个主司都是尤为上心的。所以松口让其中两人离开去询问郑国公。
周尚寝话音落下,那方脸阅卷官立马就上前道:“如此甚好,那便我跟立政去找郑国公,你们俩儿呆在这儿等着好了。”说罢,也不待那两人异议,抢过白胡子手里的卷子,拉着于立政就大步离开了。
魏玄成正在洛阳城的别院里。前日从镐京城过来,跟陛下述职。明日便准备离开了。今日闲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