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一却似乎也没有察觉,她自知理亏,便不再多言,耍赖撒娇的心情释放得够了,才正色道:“那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何意?”
段如是并不正面回答,他看着脚下显得微小的紫禁城,淡淡问道:“你如今看这紫禁城,又如何?”
杨清一看他突然的认真,心中一动,然而她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她真实的想法,虽然她和他志趣相投,甚至对自由也是一样的向往,可是他是否知道她在紫禁城中的不快乐?她不想试探,也不愿欺瞒,于是只是开玩笑般笑说道:“我只觉得害怕。”段如是似乎很是讶然,她又继续道:“因为我实在有些恐高。”
段如是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何意,明白她将话题岔开,然而这一次他并不像往日般体贴地选择不说。
“清一,我在认真地问你。”他正色道,“你方才答应过我。”
答应过他,坦诚相待。
杨清一吸了一口气,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北京是繁华之地,紫禁城更是富贵之地。然而有多少人在里面是快乐的?尤其是女子,宫女们若是混的一般,到了出宫的年纪就能被放出,然而一个女子最青春的年华已经逝去;若是有幸得了主子信任,留下成了心腹,一生被困在紫禁城,没有青春,没有爱情,没有自我;若是混的极差,那更是不用说了,我们想象不到的疾苦病痛,天子脚下,却是一天一天上演着。”
她神色凄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皇宫,即使我只来了数月,可我仍觉得不自由!”
杨清一认真盯着段如是的一双眸子,想要辨认出他的情绪、他的心思。段如是却没有丝毫讶异之色,他重复着她的话,“不自由?你当真是觉得不自由吗?”
杨清一重重地点头。
“你此前所说,你厌恶男人的三宫六院,也是真?”
“是。”
“你喜欢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同孝宗皇帝那般,对吗?”
“对。”
段如是似乎还想再问,杨清一打断他问道:“如是,你究竟想说什么?”
段如是仍是没有正面回答,他淡淡地开口:“皇上自幼并不幸福,想必由检和你说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会拿一个人品行是否端正去评判他,更多时候,他只会看那人待他如何。”
“这个我已经知道”
段如是不理会她,又继续道:“先是由检,由检与他也算是一起长大,共度好几年的时光,由检渴望亲情,因此也是真心待皇上,皇上自知冷暖,所以当皇上登基,他也一直善待由检。”
“再是客氏与魏忠贤。客氏是皇上的乳母,虽然其乖张放肆,然而她却是实实在在地一直哺育着皇上,皇上丧母又早,濡慕之情始终存在。因此客氏在皇宫之中横行霸道,皇上却从不呵斥。”
“魏忠贤亦是如此。虽然魏忠贤奸险狡诈,然而他却讨得皇上欢心,能陪着皇上玩,夸赞他的木雕活,不像其他太监,总是嚷着让他学习治国之道。在皇上心中,魏忠贤是重臣,是值得信赖之人。”
“还有皇后。皇后当初是五千佳人之中被皇上一眼选中,她端庄大度,又聪敏巧慧,懂得在合适的时宜劝诫皇上,更是懂得进退之分寸。皇上再不明事理,也懂得皇后的用心良苦。因此,皇上对皇后一直都很敬重。”
“即使这几人之间剑拔弩张,可是他们却不会直接正面冲突。其实是源自于皇上对每个人的信任,魏忠贤几次想下手,却也是深知皇上的心思。皇上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也是有逆鳞。皇后与由检便是。”
言至此,段如是不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杨清一,眼中情绪翻滚。
杨清一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她视线往下看,紫禁城依然站在那里,却似乎更为沉闷。
半晌,她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明白?你真的明白吗?”段如是紧紧拉住杨清一的手,迫使她看着他:“近来宫中流言四起,你可有认真分析过这些话的背后?原先魏忠贤的人想尽办法在打听你的来头,可是毕竟在暗里,然而最近却是一改往日的小心谨慎,几次浮出水面,差点与由检的人起冲突。”
“他为何这么急?”
段如是冷笑一声,“起初你进宫,身边人对你态度变化是因为由检,后来你我相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可是现在呢?你当真没有任何察觉?你一向细心,这次却是怎么了?”
杨清一怔怔地看着段如是难得急切的神色,心中不禁回想起,近来勖勤宫、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人人都对她客气有礼,甚至有些资历老一些的宫女甚至主动去她的屋子拜访闲谈,她走在路上,别宫的宫女太监见了她,都会恭恭敬敬地上前喊一声“姑娘好”
她有些明白过来,段如是声音微颤,三分痛苦三分无奈,“你还认为是由检的原因吗!”
她喃喃道:“是皇上”随即她又摇了摇头,“皇上热爱木雕,我恰巧有些歪点子,又不像常人一般对他唯唯诺诺,初见他更是印象深刻,所以也是意料之中”
段如是见杨清一仍然是找着各种借口,他冷冷道:“若是他想娶你呢?”
如若被雷电击中,杨清一浑身上下整个细胞都在战栗,每个毛孔都似乎因为惊恐而扩大。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又听见段如是的声音,依然冷冷的,却是不自觉带了一分怜惜。“若是他想封妃也罢,可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