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容堇珩提早来到荷香院。
荷香院,是一个半开敞式的院子,院子前有一个人工的荷花池,池前有一条和屋舍平齐的羊肠小道通向一道狭窄的葫芦门,葫芦门外是王府的其他地界。
文儿梳洗完毕,时间还早,想着今日云皎皎还要进宫,打算早一点唤醒她。
她刚出了耳房,就看见慕容堇珩穿过葫芦门快步走来。
她愣了愣,连忙行礼。
“王妃醒了?”慕容堇珩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在作祟——感觉来到这个地方之后,浑身不舒服——但是想到宫里的姑姑一会儿要来取方帕,他必须要制造出昨晚自己是宿在荷香院的假象,他咬咬牙忍了下来,不觉面色更加阴沉,连一句平常话,让文儿生生听出了严厉的味道!
王妃还没醒的话转到嘴边自动变成了惶恐的声音:“奴婢这就去唤醒王妃!”
“不用,本王亲自去!”
说着,慕容堇珩推开门一步跨进了门槛内。
文儿不敢阻拦,心中砰砰直跳。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多花心思去担心云皎皎的安危——府里的丫鬟柏儿,领着一身藏青色宫装的中年女人从葫芦门外走了进来。
看其着装气度,准是宫里的姑姑无疑了!
慕容堇珩故意用力推门,表面上是在发泄心中的怒气,实际上,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提醒屋子里的人——有人进来了!
屋子里挂着崭新的红绸布,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原木雕黑漆桌,配着四只矮圆凳。——这是之前他为了迎接新王妃,特意命人置办的,桌子和凳子的尺寸和款式都符合女子的玲珑温雅——只是,如今再看,他总觉得十分别扭!
桌子上镂空金叶烛台上的红烛已经燃尽,只剩下不足一节手指头短短的一节。
一烛繁华燃尽,空剩一焦芯的惆怅。
慕容堇珩眨了眨眼,这种心情该是这个女人该有的,他乱想什么?
内室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很快就停止了。
慕容堇珩没由来的屏住呼吸,背对着内室的身影显得更加僵硬,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察觉到他来了!
可是等了一会儿,他没有看见云皎皎出来。
慕容堇珩迟疑着转过身。
荷香院的内室和厅堂之间有一道半透明的红纱帐。
他转过身,此时有伴着荷香的风吹来,如一只看不见的美人手,柔若无骨的将纱帐悄悄掀起一角,含羞带盼的偷窥着帐外之人。
纱帐后,云皎皎朝内侧躺在床上,明显是还没睡醒!
慕容堇珩顿时火冒三丈——感情刚刚自己的一番举动是在自作多情!
他快步冲进内室,掀开床幔,抬手去推她。
“……”
唤人当然要叫人名字,但是慕容堇珩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叫云皎皎什么。
王妃?
他并不承认这个女人是他的王妃!
叫她的名字——明珠?
这样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想,这是她的闺名,岂不是反而更加亲密?
云皎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慕容堇珩看清楚了她的脸,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她的脸如院外的荷花一般纯洁无暇,脸上因睡梦而染上的两朵绯云仿佛带着莫名的温度,不觉之间已将人的心软化!一双朦胧迷离的眼睛里偶尔露出几点星光,如春风一般轻柔无声,却带着勃勃的生机!
“你……你是谁!”云皎皎倏然清醒,抬手就朝着慕容堇珩打过来。
慕容堇珩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看见这张脸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是什么表情,清醒过来之后,他的脸上重新布满了阴沉。
“怎么,王妃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语气里满含嘲讽。话说出口,慕容堇珩就后悔了。——他自己都没有给她见自己的机会,她又怎么会认识自己呢?这样的语气,似乎不太公平!
“王爷恕罪,臣妾失礼了!”云皎皎大方的认了错,脸上没有半分的委屈。
慕容堇珩看不透她了——她不会生气吗?不会是装的吧?
但是看云皎皎脸上的惶恐和歉意十分的诚恳,慕容堇珩心里十分的舒坦。
“无妨,王妃快起身,一会儿本王还要进宫!”慕容堇珩用一种大发慈悲又疏离的语气说道。
云皎皎心中冷哼一声“傲娇鬼!”,面上却十分羞赧的看向慕容堇珩没有放开的手,温声问道,“王爷……可以放开臣妾吗?”
慕容堇珩这才反应过来,面上的阴沉再也绷不住了,像握住了烫手的山芋一般,赶紧丢开她的手!
昨天是洞房花烛夜,云皎皎是穿着一身大红的里衣入睡的。如今看她垂散下来,如绸缎一般光洁的秀发,又佐上新婚尤未散去的喜气,慕容堇珩直感觉心中一阵烦躁。——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感觉,很烦躁,却又无法排解……
云皎皎无辜的溜下床,只听到厅堂内传来一个恭谨的女声:“奴婢青水奉太后之命,前来恭贺王爷王妃!”
“本王和王妃尚未起身,免了!”向青水证明他对这个女人还算宠爱的方法有很多种,慕容堇珩不知道为何会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么一句。
云皎皎带着奇怪的目光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十分不自在的别开了和她相对的视线。
“是,奴婢还要回宫复命,先告退了!”虽然极力隐忍,但是传进来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明显的欢喜的笑意。
这笑意让慕容堇珩听起来十分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