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都市现代>一勺根>第18章 物哀

从军五年,中元跟随朱家璧司令员率领的边纵部队下南宁,走贵阳,上云南,围剿中央军残兵败将,端掉九连山土匪刘大用的老巢,改造了梁子山、乌蒙山一带的土匪,为陈赓、宋任穷率领的解放大军顺利挺进和解放云南创造了积极条件。

……退伍回家,中元没顾上父母,先去见祖德老爷。

哪晓得,人间世,事事难料。中元随军走后,短短五年时间,唐家大院便接连遭遇打变故:疤脸团长带匪兵在唐家大院捣乱时,给唐家跑马帮的米二又从中使坏,给他那个迟早要挨千刀万剐的妹子米花递了确切消息,从而使唐家马帮在贵州兴县的老鸦嘴遭遇偷袭,丢失一大笔钱财,折损了一条人命和头号大骡子。再其后,唐家马帮又在广西梁子山遭山里的苗人放蛊。十几条握枪的人命汉子,瞬间倒地,不省人事。侥幸逃回的重生,蛊毒上身,毒魔摧残,煎熬不到一个月,见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一眼,便引火**身亡。如此种种,唐家大院,几近人财两空,好光景不在了。祖德老爷想开了,看开了,把自家所剩银两全捐给剿匪有功的罗盘根据地。再把名下田产,分给种地的佣人后,老爷再不公开露面。

祖德老爷两鬓斑白,呆坐太师椅上。见着中元,老爷拄着拐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他身子骨,确实不行了:两手发抖,拐杖有些拿不稳。虽是一大家子挤在一号大院,可总感觉缺人气。家里早没伺候老爷和太太们的下人了,一家人自己打理生活。三房太太曾经珠光宝气的穿戴,换成平常人家打扮,曾经胖嘟嘟的二手指上戴着的值钱翡翠戒指不见了。一孙女给老爷的水杯倒满水,没说多余话,又独自上楼去。不管家中遭遇什么不幸,祖德老爷始终记念中元。刚才还坐太师椅低头打瞌睡,中元一站面前,老爷多年不挂喜色的脸又露开了笑容。和当年跑马帮回来的重生进大院一个样,老爷拉着中元有力的手,紧挨太师椅坐,相互望着对方,说了大半晌午的话。

唐家不跑马帮,家里钱财和值钱东西全捐给罗盘区剿匪部队。李家彩成了名义上的管家,整日闲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可做,多年养成的老习惯,哪天不见老爷一眼,心里总觉憋闷,天天要往祖德老爷住处跑一趟。今日凑巧,老爷和中元正说话,李家彩溜着小步进屋。

“……中……元?!”

李家彩愣一下,接着就把他紧紧抱住,眼泪多次挤到眼皮下,当着祖德老爷的面小声哭出来。

干儿子中元高过自己半个头,李家彩上下打量,竖起大拇指:“剿匪大英雄。”

见干爹干儿子的一股高兴劲,祖德老爷又想起前不久刚刚离世的重生,低下头,泪流满面。

李家彩明白老爷心思,安慰着接话,把重生赶马帮的遭遇讲给中元。中元泪流满面,铁骨铮铮的大小伙子,没忍住,大声哭出来。

见了老爷,中元一路小跑,回家见爹娘。熟悉的石板路,走过无数次,闭着眼也能走回去,只是刚刚亲见了祖德老爷衰老身躯和唐家大院的凋景,中元不敢胡乱猜想自家会出啥子变故。快到家,有意放慢脚步,脚下轻飘飘,松酥的泥路上,印出清晰脚。中元双手紧捏成锤,脊梁冒一小层冷汗。

听到有动静,一只爱管闲事的小花狗,一溜烟从火塘边跑出去,灰头灰脑,盯着栅栏门一阵叫嚷。或许是嗅出点家人的味道,叫几声,折回屋,对着家人吼几下,又跑出门。等它第二遍折返的时候,中元已经掀开栅栏门,进到场院里。

“爹。”喊一声。

“妈。”又一声。

“……嗯。”

中元脸色都苍白了,冒火烟的堂屋里才回了一声。

大步跨进屋:火塘边,老爹吸着水烟筒,老妈抬一把小筛子,捡蚕豆种。

“儿……儿子!?”

面对大门坐的母亲刘宗英,见到儿子,压着嗓子不敢肯定地喊出一声。

父亲背对大门坐着,楞一下,点烟的手停住,顺着宗英呆木的眼神转过身:

“哟!儿子!”

中元像个娃儿似的,一把抱住老妈,叽咕叽咕挤眼泪。

火塘边的红薯,烤焦了,一股糊味。妈最疼儿子,小篾片刮干净糊皮,烫乎乎的大红薯递给中元。乌心红薯,好吃的味,中元扒一大坨含进嘴里,烫呼呼的,左右打滚,就是咽不下去。

老爹老妈半张嘴,呆呆看着:巴望中元把嘴里的东西尽快处理掉。

几块碎裂的红薯掉到脚背,小花狗嘴巴凑近,用小舌头干干净净捡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时不时地碰着中元的光脚杆。中元觉得舒舒服服。

最对不起老爹王方林,中元心中始终自责。五年前的那次逃跑,若不是老爹执意要救他,说不定自己也被迫跟了疤脸团长,不到永康桥就被朱家璧的部队干掉。当晚,若不是老爹挡了子弹,说不定自己早死在枪弹下老。

“你老爹埋东山,离采石场不远。”父亲明白儿子的心事,说给儿子。

“老妈呢?泸西的黄爷爷呢?”中元问下去。

“走了,走了,回他老家了。”母亲接过话:“你老爹死后,唐家遇到大麻烦,日子不好了嘛。他们父女俩走后,空着房子,你爹去年买了一头小母牛关里面。”

中元一脸茫然,低下头,手脚不知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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