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燕秋为此终日郁郁寡欢,叹人心之凉薄,恨人命之卑贱。最后,在杨茕还没斩首之前就先上了白绫。
杨茕临死前,念及自己那无助的孤女,在狱中想起了曾经算命先生说的话,“此女乃绝阴之命格,实属不详,会召来灭顶之灾”,杨家无辜遭遇此灾,莫不是真与女儿有关?
他愈想愈加悲怆,自己一生清正廉洁,兢兢业业,却绕不过命定,便一夜白了头。
尚年幼的杨昭七则在那时被人发掘其姿色,哪里是什么其丑无比,分明是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绝色少爷!连男儿的束发之年都未到便拥有倾国倾城的姿色可是羡煞人。
不难想,杨昭七后来被人贩卖到男倌馆——长安城的烟花巷平康坊的徐三家,以男妓营生而扬名,假母是徐三娘。
杨茕是礼部侍郎,郑燕秋又是名门望族之女,对于礼乐、诗歌、舞蹈自是不在话下。所以,虽然杨昭七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但在父母的引导下多才多舞,都能信手拈来。
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平康坊的徐三家以清倌自保,虽是女儿身,却一直未被戳破,与客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久而久之,名气大了,倒成了徐三家的摇钱树,红牌清倌。徐三娘把她当祖宗供着,生怕摔了碰了疼了,在众男倌中事事以杨昭七为上,引来不少其他倌人的诽腹。
男倌中分清倌和红倌,清倌是卖艺不卖身,而红倌则是以卖身为主业,与清倌相比低了一等。
红倌常是弄得花枝招展、粉面油头到外面招揽客人,而清倌能穿男袍,只要在客人面前展示才艺,取悦客人便可。
先前,杨昭七刚醒来时,最后走的穿红衣的男子便是个叫刘畅的红倌,他在得知杨昭七上吊消息时心里庆幸了好久,也期盼着“他”千万别又活过来了。结果,还是活了,当是气个半死。
那位穿青袍的和杨昭七一样都是清倌,唤董柳成,他善舞,杨昭七善歌,两人常是一唱一和的好搭档。
头盘双丫髻的是杨昭七的侍婢玉儿,因为清倌和红倌地位的不同,清倌能独配丫鬟,住所也与红倌有所区别。
回忆得差不多了,杨昭七想起自己就这么突然来到唐都,也不知道现代有没人发现她的“尸体”了,要是发现了会不会上了头条,标题是“某女大学生夜归学校路上突发身亡”?
要是……要是没被人发现,烂死在草丛中还免费附赠个纯天然蛆虫棺材板落个死无全尸面目全非……虽然现代的她长相又不是什么值得保存下来做标本的姿色……但也不能遭遇那样的待遇啊!万一哪天她还要回去,岂不是连个壳都没有!
现在最担心的,是她的老妈一个人在现代该怎么办,女儿不见了好不容易有个认尸的机会却发现脸烂了?
再说,大老远穿越过来容易么,哪知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是个令人羞耻的男倌身份,让她如何面对江东父老乡亲们啊!
不过,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唐朝呢?
是因为古代的自己死了所以她来了吗?可是古代的她死了关现代的她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吗?现代的她可怎么办啊。
现代的她,与古代的她一样,都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再仔细想,她们的命运也是那么的相似,都给家里带来了不幸。
她从小就没有父亲,是坚强的老妈一手拉扯她长大。
从小到大,老妈都绝口不提父亲的事。尤记得,她小时候问过的话——
“妈妈,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呢?我也想要爸爸。”
妈妈慈爱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和孙悟空一样,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啊?那为什么我没有筋斗云,没有金箍棒呢?”
“因为,妈妈藏起来了,怕你被如来佛祖找到,终究翻不过他的五指山。”
……
现在想来,自己莫非也是阴命?父亲的死,是不是和她的命里带煞有关……
妈妈那边的亲戚,从小没少给她们母女俩白眼。特别是对她。
小的时候,妈妈带她回外婆家过年,一家人团聚,大表哥和小表弟都不和她玩,指着她的鼻子骂:“扫把星!滚出去!”妈妈知道后,冲进房间抱走了她,年夜饭都没吃就坐的士回了家。
好几次,有亲戚过来她家,妈妈都会把她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外面聊了什么,每次都会吵架,吵得可大声了。她有回不小心听到过,外面的人说,她是个灾星。
她还偷听到亲戚说了一句,令她震惊伤心,这辈子打算烂在肚子里的话:“要不是她,那孩子也不会在你肚子里就死了。”
她躲在被子里哭,猜想着,她是不是还有个没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是不是弟弟或妹妹的死也和她有关。
是的,她知道自己是扫把星,因为她能看到鬼,因为鬼怪老是找上她,所以她们家才会如此不幸。
思及至此,杨昭七的悲伤像个雪球越滚越大,脸颊上满是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个雕花木柜,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会不会再死一次就能回到现代呢?
以前看过的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各种寻死的方法,坠马上吊吞药。
摆在眼前的机会,是撞死。
试一试吧,不试怎么知道?是吧老天,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