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
司马遹此时便在太极殿偏殿之中。
在他面前,有一沓厚厚的纸张。
上面写满了诗赋。
这是今天在渭水庄园写下来的诗篇。
在第一页的,正是杨珍的祝寿诗。
“沧桑变幻人不老,
福荫后辈永安康,
人间天伦阖家兴,
只愿年年摆寿堂。”
司马遹在一边轻声念叨着诗篇,在他面前,站着的是王导。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深夜的风雪涌动。
即便是皇宫,也是响起了呼呼风声。
此时的殿门未关,司马遹一边念着杨珍的诗赋,一边走到殿门外。
呼呼风声,让人不禁骤然一冷。
四顾而去,周围的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看上去一重重的,似乎你就穿越不过去。
抬起头,望了望疏朗的树梢,没有树叶,枝头空旷,司马遹没有语言,一副冷峻的神情。
在浓重黑色的夜幕上,有一钩微黄的弯月,弓刀似的,再就是稀疏的简单几颗星子,星子像是镶嵌上去,遥远而渺小,看上去就像是钉在天上的钉子。
天气越来越冷了。
司马遹的心也越来越冷了。
比起这冬日的酷寒,他心中的寒意,更甚一筹。
在司马遹身后,王导能够感受到皇帝心中的感受。
“陛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司马遹转身,看着王导,问道:“茂弘觉得如何处理?”
被皇帝反问了一句,便是王导心中有想法,在这个时候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陛下,这个臣下如何能决定。”
该如何处置,他说得不算,面前这位皇帝说的才算。
“此事当然不是要你决定的,朕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臣下...”
王导挑眉看了司马遹一眼,只得轻轻摇头,苦笑说道:“臣也没有想法。”
开玩笑。
这件事情涉及到太后,便他是皇帝的心腹,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说话得好。
王导自诩了解皇帝,但是皇帝的心情是会变的。
随着时间,随着特定的事情,都是会改变心意的。
他王导现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若是说要处置这些人,那便是得罪太后。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得罪了太后,便他是皇帝身边人,日后的遭遇,恐怕也好不过哪去的。
相比较生母,一介信臣,又如何能够与生母比拟呢?
对于王导的心思,皇帝司马遹又何尝不知,在这个时候,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时候,他倒是想念起了王生。
广元侯。
若是广元侯在这里,怕是会说出自己的想法的。
那家伙向来是不怕死的。
从王生替他入长秋宫开始,在司马遹心中,王生便是那种不怕死的。
他不知道...
王生很怕死。
非常怕死。
若不是现在已经是深夜,在如此深夜召见广元侯入宫,定然是会显得突兀的。
免不得打草惊蛇,让有心人忌惮。
不然,司马遹一定会将王生召见过来的。
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但是拿不定主意。
他需要有人来参谋参谋,来看看他的想法有没有漏洞。
不然的话,他若是做了什么突兀的决定,那便覆水难收了。
“罢了罢了。”
司马遹轻轻摆了摆手。
“你回去罢。”
“诺!”
王导如释重负,刚要出殿,不想在踏出殿门最后一步的时候,皇帝还是将王导叫住了。
“对了,今日这渭水庄园,我听说广元侯也去了?”
“确实。”
原来问的是这个。
王导在心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说道:“广元侯确实去了渭水庄园,但却是不做祝寿诗...”
对于渭水庄园里面的事情,王导还是十分了解的。
毕竟当时人多眼杂,他在里面安插两个眼线,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甚至...
渭水庄园的奴仆...
便是他琅琊王氏的人。
听完王导的话,司马遹心里也有了一点底。
“如此的话,朕知道了。”
司马遹轻轻点头。
“那臣便告退了。”
皇帝再点头。
这时候,王导缓缓退出太极殿偏殿,出殿之后,王导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茂弘,陛下可有大怒?”
出了大殿没多久,王导便遇到了茂王司马略。
司马略自然也是皇帝心腹,如今也是负责着皇宫的防务。
当然也不是全部负责皇宫防务。
有一半的防务,是交给了华恒的。
司马遹倒还是给了荣阳长公主一点面子。
既然这个华恒能力不突出,但是做做统领,还是不成问题的。
“陛下倒是没有大怒。”
王导轻轻摇头。
看着王导脸上的表情不如何好,司马略当然是知道情况并没有王导口中说得那般乐观。
“那如何了?”
王导抬头,凝重的看了茂王司马略一眼,说道:“陛下在考虑要不要处理去渭水庄园的人。”
处理?
司马略眉头紧皱。
“可去了渭水庄园的人有很多。”
“确实很多,便是我本家兄长也去了。”
所谓之兄长,说得便是王戎。
大世家辈分与年纪,有时候是差个一两代的。
王戎与王导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