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娴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她被人关押在了船舱底部,这里有一股令人讨厌的鱼腥味儿。黑暗中船身在轻微地摇晃,听到水流晃荡的声音。她慢慢回想起来,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两名匪徒抓住了,匪徒取出一块湿透的面巾,蒙住了她的口鼻,她挣扎得几下就不省人事了。
她心里非常恐惧,匪徒会把她杀了,还是把她拐卖到外地?这样她就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家人了,她伤心地呜呜哭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船板上方隐约传来一群人讲话的声音,她机警地竖起耳朵听着。那些人好像在吵架,其中一个声音她非常熟悉,她抑制不了心里的激动,想立刻大声叫唤他。可是转念一想,隔着厚厚的船板,她无法肯定就是那个人,万一认错可就糟了。因此她聪明地保持沉默,继续倾听下去。
那群人气势汹汹地吵嚷着,用她无法理解的话,他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烈。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船身剧烈摇晃起来,她头顶上的船板被炸飞了一块。她吓得捂住了耳朵,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船舱很快进了水,漫过了她的腰身,她蹲在那里簌簌发抖,不知怎么办。
一会儿过后,她被人抱了起来。
“小娴子别怕,我来救你了!”那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亲了亲她的脸颊。
“爸爸,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徐娴搂住他的脖子,哭了个稀里哗啦。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地方,比在爸爸的怀里能让人安心了。
这艘船开始往下沉,爸爸抱着她冲到船头,沿着船板走下码头。他的脚步没有平常那么快,甚至有些蹒跚不稳,但她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在意。
“爸爸,我们快点回家吧,我肚子好饿。”
“乖女儿,我们这就回家。”
爸爸抱着她一路走着,码头渐渐拉开了距离。将头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她看见了缓缓沉入江中的货船,水面上翻滚的漩涡,反射着夕阳火红的光线,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这个凄美绝艳的黄昏,永远刻在了她的回忆里。
爸爸走得很辛苦,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剧烈喘息,胸前溢出大量温热的液体,濡湿了她的衣服。她拍打着他的脸颊,娇声嚷了起来:“爸爸,你流了好多汗呢,等回家我们一块儿洗个澡吧。”
爸爸没有回答,他勉力走了两步,双膝向前一栽!两个人像葫芦般滚倒在地。徐娴吃了一惊,连忙跳起身来,发现爸爸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他胸前一片血红,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渗。
徐娴彻底吓坏了,她心胆俱裂地喊着:“爸爸,别离开我!”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昏沉沉的,她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码头,而是在床上,在她自己的卧室里。当了记者以后,她在武汉市区租了一室一厅的公寓。原来我又做了这个梦吗?她脸色青白地捂着胸口,心脏还在砰砰地跳,背上冷汗涔涔而下。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早上八点半。
最近好久没做这个恶梦了,她心中暗忖,是这一两天发生的连串事情,引发了自己潜在的心理阴影吗?她默默地拿起床头的一个相框,照片上是身穿警服的爸爸抱着她,这照片有一部分被剪掉了,那里原本是那个女人——江大乔的位置。
曾经有一段时间,年幼的徐娴无法承受爸爸的离开,心里责怪江大乔赶到太晚。过了几年,她自己也慢慢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幼稚,心里渐渐要原谅江大乔了。可是偏在这个时候,江大乔居然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这是徐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这种行为,等于是直接背叛了自己心底最敬重的父亲,背叛了她最崇拜的英雄人物。
徐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把相框放回床头,现在不能浪费时间了。昨晚在五福路巷子里,她虽从火场中救出了王灿,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警察抓走。王灿父子的不幸遭遇,强烈触动着她的心弦,其中还杂糅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昨晚林秀虽然对她郑重许诺,会尽力营救王灿,她心里却非常清楚,警方把王灿当成了溺水魔的头号嫌疑犯,绝不会轻易释放他。除非她能依靠自己的努力,找到有力的证据,证明溺水魔另有其人。
上午九点,徐娴穿着一身职业套装,来到汉正街一座银灰色大楼,这里是《楚天都市报》编辑部,她平时上班的地方。一楼的大堂一角被改造成了咖啡厅,这里是记者们稍作休息,等待派工的地方。大堂里有十几位记者,有的在核对新闻稿件,有的在擦拭相机镜头,有的在联系采访客户,也有人没有领到任务的,在喝着咖啡和熟人聊天。
徐娴和同事打了招呼,穿过大堂走进电梯。三楼是外派记者管理部,走廊墙上挂着书法横幅“播四海风云,采五洲气象”,宽大的办公室里,记者部主任——她的上司兰姐端坐在办公桌后。兰姐姓兰,大概四十岁年纪,这是一个略显肥胖,精于人情世故的女人,对外交际很广,斡旋能力也强,在这个位置上做得稳稳当当,深受报社老板和总编的赞赏。
徐娴刚一进去,兰姐就嚷了起来:“小徐你来得正好,你负责的那起采访稿件不能再拖了!总编都亲自催了好几遍啦!”
兰姐的语气虽然夸张,眼神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与其说她是在抱怨,不如说是一种巧妙的示好,表明她在总编那里帮了徐娴的忙。殊不知她的这种过度热情,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