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云宣和于伯以乞儿的身份流落京城的市井之间时,他们看似卑微,故而无人留意,可如今她已是国之栋梁,而他的师父自然也会备受瞩目,所以一旦于伯的行踪被暴露,只怕乔装打扮也没什么用处,到时若被人认出他便是云景当年的结义大哥,只怕还会牵连到云宣也会被怀疑来历。
虽然于伯的落脚处算是一个秘密,但他却没有瞒着张庆,她问道:“如此说来,张左卫也知道你的身世了?”
“他知道的不多,但应该也清楚一些,只是我不说他也不问罢了。”他忆道,“当年我和我娘逃出生天的事张伯父也有帮忙,那时他还小。”
她曾听于伯提起过,当初自他父亲去世后,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与他娘亲便一直寄居在如今的户部尚书云枕山家中,虽然刚开始时一切风平浪静,但大半年后便有人打算对他们母子两人下手了。
所谓斩草除根,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更何况后来他们渐渐查到了云景他们死于敌军之手的真相,而向家不可能毫无察觉。
而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向家有心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母子只怕早晚都逃不过这一劫,更何况有这样的劲敌在朝,他在长大后也难有作为,于是,在他阿爹去世的一年多后,他们母子俩数月来第一次出了云家的大门,去苍莽山的清和寺为死去的云景祈福。
不出所料,得了消息的向东英很快便派人去苍莽山追杀他们。
那一夜,他和他的娘亲在一群来历不明的杀手的追杀下跳下了悬崖,后来那些人在崖底找到了两具摔得面目全非但衣装打扮与身形高低都与他们母子二人别无二致的尸体后才作罢。
当然,那两具尸体并不是他们母子俩,而是早就准备好的从别处的死牢中买回来的。
他们在往悬崖下跳时便被在下面等候的张庆父亲等人救下了,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假死而已。
后来,他随母亲去了一处偏僻的平原乡村避难,没过多久,他便以化名重回了京城中,只是却改了年岁换了身份,以一个落难孤儿的背景在市井街头流浪,以便伺机而动。
而他阿爹的义兄桑榆为了传授他武艺,化名为于桑也做了乞儿。
“当年师父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去了一趟北仑国,去的时候还是一头乌发,可归来时却全变成了白发,而他那时明明还不到不惑之年。”言及此处,云宣的眸子里尽是崇敬与感激,“他老人家为了洗清我父亲的冤屈而殚精竭虑,又为了我的前途而自断前程,这样的恩情只怕我这一世即便结草衔环也报答不了了。”
苏蔷一直认为于伯的年纪应该没有他看起来那般大,原来他的头发竟不是被蹉跎岁月而染白的。
她心下唏嘘,叹道:“只可惜那件案子只空有推测,却无实证,即便找到人证也是徒劳。”
“是啊。”他明白她的意思,亦道,“所有帮凶犯下的都是本该杀头的重罪,怎会有人敢轻易认罪。更何况如今向家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靠着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道没有人不懂。”
所以,若想以人为突破口,便先要砍掉他们倚仗的那一棵大树。
可要扳倒向家何其艰难,况且太子登基还要仰仗他们。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至小北山,有微微清风刮来,苏蔷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股淡淡的、却不容被忽略的梅花香。
难道那人就在附近吗
一惊之后,她旋即又否认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因为她记得很清楚,昨夜那人去她房中时,她并未闻到他身上一直不散的梅花香,说明那时香囊便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她循着气味找了过去,果然在山脚下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看到了那个散着香气的香囊。
因被淋了雨,那香囊已被淋透了,只是香气却依然浓郁。
真是个怪人,之前为了找回丢失的这个香囊还拒绝过求医,可如今却随意将它丢在这里。
将事情简单地向云宣解释了一番后,他微微蹙了蹙眉,沉思了许久后低声喃喃道:“七煞门的杀手,雪花状的暗器,难道是……”
苏蔷见他欲言又止,似是识得那人一般,颇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在不小心间暴露了的_身份:“怎么了,难道他与朝堂有关?”
“应该不会,那个人很可能是崔羽明的同门师兄弟,只是个江湖中人,倒也无妨。”虽心中仍有隐忧,但他还是舒展了眉眼,安慰了她一番,然后道,“刘姑娘平日里对于伯也算照顾,无论如何我也该去送她一程,不如带我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