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吴空终于跟着阳东县逃亡的人群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凌云府,一座由高山改造而成的城池!
在一众流民面前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大城墙,粗略估计,至少在五里以上,不愧是大唐皇朝北境首屈一指的雄关。
城墙下,是一条足有三四十丈宽、百丈深的大峡谷,峡谷中云雾缭绕,隐约还能听见轰鸣的流水声,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条白色的激流。
而唯一通往凌云府的,就是一条吊桥了,远远看去,那吊桥不过是一条黑线,悬挂在高高的峡谷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似的。可走进了,却能够看到,这吊桥足有十多丈宽,十马并驾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众人都还来不及感叹凌云府的雄伟,就被一群不知从哪儿来的甲士围住了。
其中几个甲士拿着一本簿子,走到一个个流民面前。
“姓氏,籍贯,家中几人?”
一一登记造册。
“吴空,阳东县人,无父无母。”
等到甲士走到自己面前,吴空有些木然地报上自己的信息,随即不再言语。
此刻,他小小的心灵里满是这些时日来的冲击。
先是刚认的至亲死于非命,接着授业恩师英勇就义,然后是见过几面的经常来茶铺喝茶的牛大壮,吴空亲眼看着他发了疯似的冲到滚滚火海中,他说他爹还没出来。
还有这十日来的所见所闻,一开始,还有那白衣儒生许峰带着残余的兵士猎杀野兽分给流民们吃,可随着路上几次妖兽袭击,不仅兵士死伤殆尽,连许峰都受了重伤,昏迷了,若不是实在怕许峰神仙般的手段,恐怕他也被疯狂的难民们吃掉了!之后,食物短缺,有饿极了的人们易子相食,有母亲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不见了,还有些人饿到发疯干脆自我了断,一幕幕人间惨剧
吴空的眼中一片空洞。
那登记的甲士看着吴空痴傻的神色,带着怜悯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惋惜地摇了摇头,在手中册子最下面一栏后加上了两个字:痴儿。随即不再管吴空,向一个人走去。
随后,是几个甲士,拉着一辆马车,从吊桥上缓缓驶来。
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馒头!
所有的难民都疯狂了!
所有人都眼冒绿光,向那马车围去,众甲士见了这般情景,纷纷脸色一变,抽出腰间宝剑,当场斩杀了十多名暴民,这才将几乎失去理智的人们镇压了下来。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诡秘的安静。
许久,难民群中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
众难民齐齐一愣,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举手喊道。
“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
“是啊,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吃饭!”
“快给我们吃饭!”
“吃饭!”
场面再次躁乱起来。
这时,一个穿着精铁盔甲的将军登上了马车,睥睨的目光在难民群中巡视一圈,他目光看到哪里,哪里的难民就低下了头,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只看一眼,就感觉全身都冒出冷汗。
见躁动的难民群再次被压下,那将军重重地一声冷哼。
“一人两个馒头,一碗白粥,排队领取,老人孩童在前,妇人其次,青壮最后。若有不按顺序者,斩。若有抢夺他人食物者,斩。”
血淋淋的话语携带着杀气,将这残存的千余名难民镇压地服服帖帖的,所有人都按照那将军的话,在甲士的帮助下,唯唯诺诺地排好队伍,这才在那将军冰冷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从负责分配食物的甲士中领到属于自己的吃食,迅速走到一边狼吞虎咽起来。
一名甲士走到将军边上,担忧地看着下方安静地排队的难民们,低声问道:“李将军,这些难民又该如何处置,若一直用咱们营里的食物养着他们,这日子久了,就算咱们不缺这点粮食,兄弟们也会有意见的。”
李将军听了那甲士的话,长叹一口气:“你以为这些流民的命运会如何?”
那甲士一怔,面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青壮充军,妇女卖入富家,老弱都卖给奴隶贩子。”
李将军面无表情,抬手按在甲士的肩上:“若想改变这世道,唯有我们拥有足够的权柄。而现在的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碗热粥、两个馒头,如此而已。”
甲士瘪了瘪嘴,眼角一片通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等到难民们吃完,已经是大下午,那些甲士也不离开,依旧在难民们的周围,隐隐将难民们围了起来。
又过了很久,太阳渐渐西斜了,开始有马车从高大的城门中驶出。
那些马车驶过吊桥,来到难民堆的边缘,绕着难民堆走了一圈,然后停在捧着册子的几个甲士身边,对着难民们指指点点,几个甲士连连点头,掏出笔在册子上勾勾画画,然后就看到几名空闲的甲士向人群走来,将刚才被点中的几人拖起,拉到人群外,由一名甲士押着,跟在那马车的后面,踏上吊桥,进城去了。
难民群又是一阵骚动,难民们纷纷猜测着。
“那是什么,怎么就把人带走了?”
“没见识,你看那马车,车上的布匹,一匹都能顶你在地里刨食一辈子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肯定是凌云府里的大人物,只是不知道带人去做什么。”
“必是做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