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人好,又有责任,值得你托付后半生。你有个安定的归宿,我爹自然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二来,我也算是有爹的孩子了。日后说亲,也有底气不是?嫁人后,在夫家也更能站住脚!”花椒脑子转得飞速,随口扯起来。
“不然,你一撑不起家的寡妇,我一没人撑腰的小姑娘,不被人欺负惨?便是长大后出嫁,说不得还得在夫家受磨搓。”当然,要她受磨搓那是不可能的。
花椒咂咂嘴,不过为了坚定自己娘的信心,还得从严重了说。
显然,花椒娘也被花椒这一番话说的心神不定,连带神色都焦急起来。好像真真看到了那日。
“等到那时,我爹就真的是死不瞑目了。”瞑不瞑目的,花椒不晓得,这会大约早就投了胎,说不定和她一样呢。
说这话,花椒忍不住走神歪歪。
“那……”花椒娘恍恍惚惚。
“当然,那还得看娘你到底是不是愿意李叔。若是心头不愿,那咱也没必要为了这些而去委曲求全。”
“自然,不会,不愿意。”花椒娘又羞红脸,很不好意思。
对于李大山,她是真动了心的。若不是近日来有梦到前夫,她早就欢欢喜喜地嫁了去。
“既然愿意,那就好办!”花椒一拍手,眉眼弯弯,“你就放宽心地准备做新嫁娘,旁的那些有的没的,少想想。”
“娘,你要记住,我爹都去八年了,一个早就没了的人,怎能干预到活着的人的生活?且,只有活着的人活得更好,那才对得起死去的人!”
“我,我知道。”花椒娘动动唇,娇美的面容浮着些许纠结,时而透出几抹期盼,“只是,我心里,总……”
花椒:……多愁善感的女子,活得真累!
可又能如何?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她自己清楚,想改正也难。
嗯,身为她闺女的自己,更难。
“娘,咱去给爹上柱香吧!”花椒转而想到,索性去坟头说说清楚,吐吐干净,说不定心底就宽松了。
花椒娘瞧瞧外头,点点头。
外面的雨依旧在飘着,细细的,若不仔细,恐怕都感觉不到。
花椒母女俩,挎了个竹篮,放了些花,带上三支香和一小叠纸钱,撑把油纸伞,从后门出去。
花椒爹的坟要绕过后面的水荡,山脚下。那屋后的一片山脚,算是坟场,都是村里人死后安生的地方。
因此,那块地方,除非清明中元,少有人涉足。
用风水迷信上的话说,那地方阴气重,不干净,怕碰到个什么。
花椒爹的坟头边栽着些茅草,按照当地的风俗,种茅草,能利子孙。
才到,花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娘便看着这坟头泪眼朦胧,泣不成声。花椒抽抽嘴角,觉得自己这会不管说什么大概都没用,于是就安静地等着她娘平复心情。
原谅她,对这个未曾照面,偶尔出现在别人口中的爹,并无多复杂的感情。
许久,花椒娘的抽噎声终于停止。
“娘,上香,烧纸钱吧。”花椒提醒。
花椒娘蹲下,也不会淡青的衣裙会被泥土粘上弄脏,虔诚而细致地点香,烧纸。再又将周边的野草拔去。
瞧着她的动作,花椒蓦然静下心,规矩地将一捧花供上,而后跟着一起拔草。
“你爹,他是个很俊俏,也很爱干净的男子。”很突兀地,花椒娘突然开始说起他,“笑起来,就像是四五月的暖风带着花香,熏得人心头微醉……”
这是花椒第一次从她娘口中,听到她爹的模样,和他们之间的故事。
嗯,那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意外落到村里,被她娘救回家。而后两人产生感情,结为连理,孕育生命。
若不是那征兵,大约,这会是个很幸福的家庭。
然而,命运弄人,世事无常。南边苗疆边境混乱起兵,朝廷与其发生征战,近地征兵,花椒她爹就这么去了。
然后,再也没回来,连尸体也没找到。
所以,眼前这个,仅是个衣冠冢。
这个故事,花椒听花大娘说过,只是,从她娘口中说出,更添几分入骨不散的愁思哀痛。
“娘,逝者已矣,生者还得继续活下去。”花椒叹口气,想到自己的前世。
自己爹娘,兄长,还有未婚夫,是不是对自己的逝世,也这般哀痛?
这瞬间,花椒心底疼极了。看眼雾蒙蒙的天,就像罩着的,挣不开,撕不破的网。
“文郎,我今日过来,就是想与你说,我,”沉吟半晌的花椒娘,终于开口,也打断了花椒的愁绪,“我要再嫁了。”
大概憋在心里太久,那些愁绪压得她太重,猛然说出口后,一下就轻松许多。
花椒在旁瞧着,都觉得心似乎一下子放开了。
有了开头,接下去的话,便很好开口。花椒娘柔柔出声,絮絮叨叨,开始说起她与李大山的事,李大山的为人,她自己的想法,她娘的想法,她女儿的想法,以及近来的事……
总之,很多很多,多得花椒在旁都听不下去,开始打哈欠。
揉揉有些红了的眼,花椒打算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然后,花椒发现了一丛野菊花,和三两颗曼珠沙华。
野菊花还只是花骨朵儿,在细雨下,嫩油油的,轻晃着脑袋,很可爱。
嗯,等开了,也能摘些摆花草屋去。
再转头去看曼珠沙华,花椒笑了。血红的花张舞着,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