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根家厨房内,只听得花大娘菜刀在砧板上的咄咄声,以及灶膛里柴火的噼里声。
丁寡妇有些拘束地站在边上,静等了会,便坐到灶前去烧火。
“你是客,哪能做这事,起来起来,在这边坐会吧。”花大娘放下菜刀,急匆匆上前,将丁寡妇拉开。
“婶子。”丁寡妇嗫嚅。
“咱也不卖关子,直说,你今儿来是做什么?”
花大娘垂了脸,没看一眼丁寡妇。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嫂子,想跟她好好解释下。”丁寡妇急道。
“呵!”花大娘一声冷笑。
是来解释?安慰?怕是专门过来刺激人,闹腾家里的吧!
“婶当真是清清白白的。”听得花大娘一声冷笑,以及毫不掩饰的嘲笑,丁寡妇急忙出声,“你与我真的没有那些事,只是外人说笑起哄,而嫂子当了真罢。”
说着,丁寡妇从板凳上站起,急上前几部。
花大娘抬头,看向丁寡妇,仔细打量。
身为两个娃子的娘亲,年纪自然已不小,眼角眉梢清晰可见的几丝细纹。
到底已不年轻。
但是,也不可否认的,面容算得上秀气,身条也细长。若不仔细打量,说她是刚成亲的小妇也是可信的。
且做事麻利,声色细柔,不能猛得勾引住男人,但细水流长般相处,却也容易引得男人的注意。
花大娘猜想,花根就是这样看上她得吧?
那丁寡妇,她又是怎样的想法打算呢?
“咱花家,不是那些富贵权势人家,没有纳小,养外室的先例,也不会开这先例。”花大娘收回目光,切着砧板上的野兔肉,“所以我不管你俩到底有没有关系,日后都不会有。”
“婶子……”
“你不用说,先听我说。”花大娘,“我不管你是啥想法,带着啥打算,我先说说我的。”
“当初你那情况,我是心疼同情的,我闺女就做过好些年的寡妇,我,临老,也是好几年的寡妇。守寡的日子不好过,家里全靠自己操持,尤其你还有两娃子,我看着你,就想到自己和闺女的日子,这才留下你,让你来铺子里做活,帮衬着些。”
苍老的声音在满屋的烟火气中缓缓荡起,带着浅淡的愁意。
让丁寡妇不由湿了眼眶,想起数月前的事。
那时,她惊恐,难安,也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更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甚至不敢想明日。
每天,睡不着,也不敢醒。
就是在那种情形下,眼前的老妇人帮助了她,一下子,生活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但我后悔了。这两天,我反复地想,不停地想,当初让你留下,这一步就是走错的。如果没有我那决定,就不会有这些事。”
家里不会大闹,遭人笑话,儿媳妇不会早产差点丢了姓名,小孙子也不会如此瘦弱。
想到那个猫大的男婴,大夫说,不一定能好好养大,即便养大了,身体怕也会比寻常小儿要弱些。
花大娘眨眨干涩地眼底,心底闷得紧。
都是她造成的。
丁寡妇愣愣看着花大娘,心底聚起一股恐惧。
“所以,你今儿回去收拾收拾,以后也别去铺子了。西五街那边的屋子,你们也不好再住……如今大雪,怕是有的几日,趁这几日的功夫,你寻个去处,等雪停就搬走。”
丁寡妇怔怔听着花大娘的一大串言语,手缩在袖子里,直发抖。
她又到这境地了。
接着,她该如何?
“以后总还在一个镇上,咱也别弄得难看,日后碰着面,还能招呼声。”
丁寡妇紧抿着唇,慢慢将目光从花大娘身上转开,落在灶台上冒出的热气上,思绪翩翩。
她不禁想来,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她是不是能一直跟在花家?
如今的花家,在整个镇上,周围七里八乡,都是出了有名号的。
里正乡绅见着,都得打个笑脸。
先不说店铺里能赚不少,京里的王爷,川城首富的闺女,都住在花家,关系甚佳。且还与京里国公爷家有关系。
那些都是传在耳边的人,却能如此近的与她相遇到。
这般大机遇,能去何处寻?
若她一直跟着花家,那她的儿女,是不是也能有出息,有出路?
丁寡妇忍不住开始幻想。然而现实是,她遭了人怨,要被赶走了。
“你休息会,就赶紧回吧。风大雪厚,再晚点,路上更难走。”花大娘走回灶前添把柴火。
“婶子……”丁寡妇泪眼汪汪地看着花大娘,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声求下情。
摆摆手,花大娘顾自道,“什么也别说,不可能再让你留着。都闹这么大了,没法子当啥事没发生,咱还是早些分开些的比较好。”
“我……”
“我还忙着,就不留你了。从这去镇上,不近,趁着路上积雪没有多厚,赶紧地走吧……记着我说的,回去收拾收拾,赶紧地重新找地。”
说完这些,花大娘再也不开口。
无论丁寡妇说什么,如何恳切哀求,都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神也没再给个。
丁寡妇流着泪,最后一步步退出厨房。
外头的风雪未停,打在脸上,刺骨得疼。
她折腾这么许久,冒着这么大风雪,从镇上赶来,就是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吗?
说不出的满心沮丧,悲痛。
浓郁的悔意将其淹没,若她更坚守些,与花根多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