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当初杨绪尘与杨缱猜测的,三月大考的主考正是陆相陆鸿。圣旨直至三月初一才下,而就在当日,陆府果断闭门谢客,陆鸿的姿态比当年苏祭酒还坚决,可谓堵死了一众想拜访主考官的考生。
幸运的是,兴许上次二月二祭祀舞之事,陆卿羽欠下了杨缱一个人情,三月初二,陆相与夫人联名给信国公府下帖,邀杨氏一家过府品酒。
这是个太过明显的信号,做出此举的还是那个朝堂上又独又固执的陆鸿,饶是杨霖在瞧见帖子时都难得怔了一怔,之后才感慨着“都是儿女债”,提笔郑重地写下回帖。
三月初三,杨霖带着王氏、并六个子女,外加谢卓和王睿,低调而不失庄重地拜访了陆府。
这是杨霖与陆鸿二人各自成为宰辅后,这么多年来杨、陆两府头一次生出亲近之意,虽是托了杨缱的福,但陆相夫妇对其女卿羽的宠爱也着实令人唏嘘。
陆鸿出身落魄世族,陆家从前也曾兴盛过,但早已没落,实际上如今的陆家已同寒门没两样,若非出了个宰相,怕是要一路下坡走到头了。然而陆家虽然本身不争气,陆鸿却是个例外。这位相公大人蒙荫八品官位入仕,庙堂之上挣扎奋斗三十余年,最终坐上宰辅之位,光是其坚毅的品质与出众的能力,就足以让人竖起大拇指。
陆家家风清廉明正,家主陆鸿早年吃过许多苦,同杨霖这种天之骄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陆鸿之妻也只是个普通小宦之女,但胜在得体又大方。
两人成婚多年无子,感情却很好,好不容易有一个女儿陆卿羽,也被教导得极好,虽为人有些呆板,将其父身上那股子文人固执学了个十成十,可好歹也是南苑十八子,也是京城里数得上的贵女,如今又与五皇子定亲,任是谁都不敢轻易小看。
陆卿羽还有个亲弟弟,今年才八岁左右,老来子,名曰陆蒙,乖巧伶俐,甚是精神。陆夫人高龄产子,当年着实受了许多罪,好在经过多年休养,如今瞧着已经大好了。
陆府大房人不多,笼统就这四口人,二房三房则是陆鸿的兄弟们。此次宴请,陆家其余两房也来了人做陪,倒也热热闹闹。
杨绪丰与谢卓也借着此次机会正式拜见了主考官。陆鸿对二人颇为欣赏,虽未承诺什么,但能在考前见上一面,已经是陆相公能做到的极致了。信国公府也并非要为绪丰、谢卓谋什么特殊待遇,大考的结果仍然要靠他们自己争取,只是拜访未来座师这等机会,若是可以,绝不容许错过。
经过祭典一事,杨缱与陆卿羽之间也差一个坐下来平和相谈的机会。女孩子之间的交情,说白了有些弯弯绕绕,不够利落,哪怕是杨、陆二人本身性子直,但终究不像靖阳公主那般大开大合,想彻底消除误会和心结,总得再好好聊上一聊。
比起从前,陆卿羽对杨缱亲近不少,说话也比从前多了几分亲昵。从她口中,杨缱得知,季琤与陆卿羽的婚期已定,正是六月。六皇子季琅与顾家小姐的婚期则在他们成亲的半个月后,可谓是前后脚了。
让人惊讶的是,此次两个皇子的亲事,礼部那边居然是裴青裴小侯爷在忙。皇子大婚,一切皆有章程,但终究细节琐碎。能够拿这种事来练手,倒也是难得的机会,至少,两个大婚忙下来,裴青在礼部就彻底站住脚了。
“既是子玉哥哥主事,那便不用与他客气,有什么尽管说。”杨缱道,“成亲毕竟是人生大事,切莫勉强自己,哪里不满意的,定要同裴子玉讲,实在不好意思,也要找殿下。”
陆卿羽小脸绯红,但还是压着羞意嗔她,“缱姐姐就只会打趣我,这种事我能同殿下说吗?”
杨缱好笑,“也是,那就找裴子玉。”
“我与小侯爷,总不比你们同他亲近……”陆卿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过真的有必要,我会说的。到时若有什么不方便,缱姐姐帮我转达?”
“可以啊。”杨缱双眸明亮,“也对,你是新娘子,还是稍稍避嫌为好,有事就来寻我,我帮你转达就是。不过卿羽,你是不是还没及笄?”
陆卿羽点头,“我生辰在十月呢。”
“这样啊,”杨缱道,“那到时候要去殿下府上为你庆生了呢。”
“姐姐做我的赞者?”陆卿羽期待地看过来,“京城上下,我也就同你最好……”
“好呀。”杨缱笑着应下。
陆卿羽顿时欣喜,两人又就及笄礼聊了好半晌,少女话音一转,略带犹疑道,“还有一事,卿羽犹豫了许久都不知该不该说……唔,姐姐与丁府那位是不是挺要好的?”
丁府那位?
杨缱愣了愣神,好半晌才想起一个人,“丁语裳?”
陆卿羽点头。
“只是认识而已,不熟的。”杨缱摆手,“去年南下时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怎么了?你怎会觉得她与我交好?”
“原来只是一面之缘吗?当初您太极殿推举她跳祭祀舞,这事京城都传遍了,我还以为你们……”陆卿羽惊讶,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不过这也好,若是姐姐与她交好,我倒是不知该如何启口了。其实本意是想提醒姐姐,最好与她不要太亲近。”
杨缱疑惑地歪头。
陆卿羽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近来不是一直在府中养伤嘛,前几日实在闷得难受,就央了二房堂姐陪我去笔墨轩散散心。那日恰好笔墨轩有鉴宝会,然后就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