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牢管今天又去了一趟太医院,终于寻到一位张姓医官带了过来给朱樉诊脉。可张医官把完脉悄声跟尚琰尚烈说,让他们准备后事,开了药方也只怕是浪费药材。众人唏嘘一片,尚烈早有预料,看着朱樉身上一堆秽臭,心里也早就起了厌恶之心。这会,看着张医官要走,就跟他打听起宫里的事来,问他昨天生孩子的娘娘如何了?
张医官就说:“生了。皇上已经赐名骄阳公主,娘娘现在也是贵妃啦。”又说起他们昨晚如何辛苦地伺候了一夜,不过皇上打赏太医院每人半年俸禄,一切也都值得了。
尚琰看他龙精虎猛的,哪里像一夜没睡的人,心里暗暗笑过,也就算了。倒是尚烈难得见个人来,舍不得张医官走,拉着他攀聊起来。他笑着找话说道:“生个公主就封贵妃啦,那要是生个皇子还得了?”
“那可不,原来还以为这位娘娘最不得宠,一进宫就受冷遇。没想到,这刚从嫔升到妃,现在又晋到贵妃。”张医官说着,又睁大眼睛夸张地反问他们,“你们见过皇上哭么?”见尚琰尚烈都摇头,就得意道,“娘娘生孩子生了一天一宿,皇上就哭了一天一宿。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哪。”
“真是闻所未闻。”尚烈也夸张地笑道,“这不很矛盾么?得宠又怎会受冷遇?”
“宫里的事,谁知道呢?”张医官又说道,“不过,冷遇也好,得宠也罢,都得有命活着才好。”
“怎么?那娘娘活不了?”尚烈问道。
“戴太医说了,三天醒不过来就完蛋。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了一个人的必死之心啊。”
“这话又是个甚意思?”尚烈惊奇道,“难不成是那娘娘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要,自己寻死不成?”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张医官说着,背起医箱就往外走。
“等等。”尚琰急忙拉住他,神色忽然慌张起来,问道,“你说的这位娘娘可是叫吴海棠?”见张医官一脸迷惑,就又问,“杨毓敏?”
“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张医官甩开他的手,喊牢管开了门就走了出去。
尚琰呆立了半天,再恍过神来,“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敏敏,怎么会这样?敏敏,你遭受了什么?必死之心?不!敏敏,你若不活,我又何必活着?尚琰哭着就拿头撞墙。被尚烈一把抱住,骂道:“你个哭胞,医官有说你女人死了么?你要死了,她如果又活下来了,你想教她如何?”
是啊,如何?朱允炆,你到底还是抢了我的敏敏!尚琰哭着又去拍门,喊着要出去,要见敏敏,见朱允炆。把牢管们都招了来。尚烈只好给他们打招呼说:“他这想女人想疯了,闹一会就好了。”
“给他找头母猪好吧?”赵牢管嘲笑道。
“那还是杀了吃肉的好。”尚烈赔着笑,喊着石英一起把尚琰拽了回去。
尚琰倦在角落哭得泣不成声,悲痛欲绝。朱樉挣扎着撕着声音吼了句:“我还没死呢。”这就让大家围过去,他有话要说。头一件,就是他们有天若出去,一定要杀了朱棣报仇雪恨。
“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亲手结果了他。”尚烈咬牙切齿道。
第二件,朱樉说他的王位既然没有被废,他薨了将来一定要葬回西安少陵塬,要藩王礼制。尚琰尚烈只得点点头。
再有一事,就是有关紫禁城的一个大秘密。朱樉勉强着坐起来,靠在墙上,断断续续地讲。他曾经在先皇身边,无意翻到一本册子,是紫禁城的设计图。他发现那图里有些多余的线条,像是不小心多画了一笔上去的。但那些线条连起来,竟是曲折有序的路线。
再后来,他在宫里又发现几口无水的井,底下都被大石头堵着。仿佛是打井打到石头,放弃的废井。可是紫禁城在建造时填了燕雀湖,为了汲水,给每个宫殿都留了水井的位置。不该再有打井之说。再后来,他又偶然发现把这些废井点到设计图里,正好就在那些路线的尽头,而宫外唯一一个点却是在西华门城墙之下。
当时,他就肯定了那是先皇给紫禁城留的秘道。他向先皇求证,却被一通呵斥,说是一派胡言。还不许他乱说,怕宫里宫外引起事端。可这却让他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只是天威好怒,这事就藏在了心里。这一藏竟藏了这些年,从来没对人提过。如今,眼看自己没入黄土,朱樉说,这天大的秘密他就留给尚琰尚烈,也许有一天能帮他们杀了朱棣或者朱允炆。
尚琰恨不能马上出去,去找秘道,找敏敏。可现在他却只能休无止境地痛哭,哭得尚烈烦躁得想打人,哭得牢管们都躲得远远的,哭得朱樉一口气不想喘上来。不到三天,两腿一蹬就离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