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喊着朱莫言,让他把鞭子挥起来,全速前进。要是有双翅膀该多好,哧啦啦直线飞奔而去,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可一行人终究没有翅膀,千赶万赶,天黑之前也只到常州,只得在驿馆暂住一宿。
是夜,毓敏、筱羽和陈春三人在房里低声说着小武的事,忽然楼下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是附近村庄的村民听闻京师来了贵人,便集合着一起来喊冤求见。朱莫言令所有护卫形成盾墙,堵住大门,严阵以待。驿馆的人也在旁纷纷劝着众人离开,可村民们看护卫的架势反而更认定来者身份显赫,召集了更多的人来求见。
毓敏走出大门,村民们一见是个女人,顿时大失所望。毓敏笑笑,来回走了几步,把村民们扫视了一番,然后对着跟前一位瘦骨伶仃,两眼却炯炯有神的老者说道:“老伯,你们有何冤屈?状告何人何事?可带了状纸?”
老者立即回道:“夫人,我们想见大人。我们要状告寺庙,状告和尚侵占我们的粮田。”
“不得无礼。”驿馆主事站在旁边说道,“这位可是紫禁城里来的韵贵妃娘娘。”
老者这一听,急忙下跪磕头,众人也跟着跪下。毓敏看着黑压压的人头,便让老者带一两人进屋说话,其他人全部散去。这位老者姓邓,正是这些村民的里长。他当即选了一位教书先生和一位秀才跟着毓敏进了驿馆。重新磕头行礼之后,邓里长诉说起了他们的冤屈。
邓里长说,他们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世代依令缴税,可是自大明开国以来,他们身上的税负远远超过了他们祖先的历朝历代。一年两熟,缴税之后所剩无几。官府说,全天下只有他们这块地最为肥沃,全天下都依仗他们这块地生存。这让他们倍感自豪,再多大的辛劳也甘愿受之。
但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事情出在寺庙上。也是大明开国以来,短短三十多年,周围很多破烂之宇又都重新被修葺,建寺扩庙。而且因为僧侣的土地免赋税,使得更多的人投身寺庙。从而寺庙势力越发强大,索要的土地也越发的多。这让他们老百姓犹如夹缝里生存,难上加难。
“娘娘,这几年虽说风调雨顺,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却是越过越难。若是遇上个天灾,只怕我们都要饿死田里。”邓里长发着悲腔说道。
毓敏听着,点了点头。她想起爹爹到苏州上任头一年就提过江南百姓赋税重的事,爹爹为此还向朝廷送过奏章,却未得到批复。爹爹说,江南百姓的赋税之重不仅仅是大明之最,也是历史之最。只占有全国百分之一的耕地却要缴付全国百分之十的土地税,这不是一个正常国家的行为。
爹爹猜测苏州本是张士诚之地,因为建国之前张士诚的不投降和老百姓的齐抗拒,使得先皇有意加重苏州百姓的负担,存心惩罚报复他们。而对于寺庙不合理的建制,爹爹也曾提过。那是因为先皇本是草根出生,是从寺庙起家。得天下后,感恩前事,便对寺庙格外宽待,对僧侣格外恩典。殊不知,以个人喜好治理天下,早晚要酿成大祸。
毓敏又想起自己曾经去西安时那一路觉察到的寺庙的问题,只怕年岁久累,诟病会越发严重。不过这该是当地官府管理之事,何以不向知府鸣屈,而是告到这里?
“娘娘有所不知。知府那里,我们不是没去过。但官老爷都是为捞政绩,对朝廷也是报喜不报忧。我们小老百姓的日子,他们哪里体会得到?”邓里长长吁短叹了起来。
可不,世上为官者有几人像爹爹那样大公无私,一心为民?毓敏想了想,便让邓里长他们写成一份书面奏章。尤其要详细列明一村人口数量,所占土地亩数,以及周围寺庙僧侣和他们的土地数量作对比,要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邓里长他们欢喜地应下,这就连夜在驿馆铺纸研墨写了起来。毓敏看了之后,深感词恳意切,哀感天地。不过奏章出自没有功名的平头百姓之手,又不是用正常渠道送入朝廷,单单只念她杨毓敏牵涉其中,估计方孝孺齐泰那些人就会不管事体的轻重一律否决。
何况赋税和寺庙的根源都在先皇身上,毓敏很是担心允炆不敢忤逆,不敢更令。就像她爹爹的案子,即使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为保先皇脸面,爹爹永世都要背负谋反罪名,不得昭雪。
毓敏思虑了一番,让邓里长号召全村的人都在奏章上签名,不会写字的就按手印。她想以此增加奏章的份量,更希望能够一蹴而就,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也算是告慰爹爹,了却他生前一桩心愿也好。
第二天天还未亮,驿馆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直把驿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邓里长让大家依序排队签名按手印,朱莫言在四周指令着护卫清肃人群。可源源不断的村民却是蜂拥而至,方圆几里之外的村庄也都闻讯而至。还有很多人提了自家腌制的腊肉腊鱼,结实肥壮的鸡鸭鹅赶着送来给毓敏。
直教毓敏哭笑不得,不过看着大家一片热忱,也只好来者不拒,一一收下。她让陈春把礼车推出来,把一车的礼品全交于邓里长。由他拉回去,按贫困程度分发给村民。众人欣喜万分,又纷纷给她磕头谢恩,只是这让呆在屋里的娉婷对毓敏又更是恨之入骨了。
奏章之后附了三页纸,村民们才把名姓都签满。毓敏又从头到尾重审了一遍,才交由陈春贴身保管。毓敏对邓里长说:“天有公道,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