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究竟是什么?允炆看着面前一张张家具家什的图样稿纸,问着自己。想自己因为毓敏,那么多年压抑自我的情感。想她和自己在孝陵的第一次,整夜整夜的哭泣。想她凤冠霞帔站在城墙之上,不喜反悲的痛哭。想她红叶之下冷漠的言词,想她水井边的轻生,分娩前的绝望。那一幕一幕都是自己最心痛的暗角。
可是再想起秦淮河上毓敏对自己的奋力相救,那心潮澎湃的激吻。想起她萤火飞舞之下的感激涕零,泛起醋意的娇怒嗔骂。想起她怀抱骄阳的温柔娴情,侍候淑太皇太妃的敬重孝爱。更有她在自己怀里时的眼醉神迷,炽热张狂。这一切又都是自己最心动的珍藏。心痛与心动,爱恨交缠,犹如收拢的油纸伞,黑夜与白天,旋转缠结,丝丝入扣。允炆叹口气,命中注定的弱点,谁能更正?
允炆令人找寻的楠木已经陆续运到京师。他在城外的军营里,让人腾空了一个仓库,直接令工匠在那里制作毓秀宫的家具。允炆把图纸送去给毓敏看,多以龙凤呈祥,龙凤戏珠为主题。毓敏翻过两页,就说不妥。
“皇上是龙,皇后才是凤,毓敏充其量不过是雉。若要毓敏用这些,岂不是要毓敏死罪?”毓敏说道。
“可朕只认你,只想与你做一对。”允炆急切道。曾经总担心毓敏把持自己霸权无度,可现在看着毓敏冷静自若,倒是慌张了起来。
“毓敏知道。”毓敏偎进他怀里,“毓敏鲁莽任性,毓敏总让皇上无谓担忧。皇上对毓敏的好,毓敏都记在心里。”
自从那夜之后,允炆每天又花多了时间来陪她。即使中馨在旁,他也不多看中馨一眼,只怕毓敏生发妒心。而她俩为书商榷争论时,允炆也根本不辨是非,就说毓敏的好。毓敏知道他为自己担心,也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心,可是自己那因他而血肉模糊的爱却已伤到心脾,痛到麻木。
毓敏也感觉自己变了,感觉自己的心生出了一层坚硬的皮茧。犹如阿囚一样,只要把自己蜷缩在里面,任人敲击拍打都不得痛痒。只是,面对允炆,即使再无法爱,也该懂得感激,懂得自己这一生都将是他的人,该以他为依附。
毓敏想了半天,提议把图样改成太阳和海棠。她说:“皇上是太阳,毓敏是海棠。毓敏视皇上为天,犹如海棠离了太阳的照耀何以生色?皇上曾说,最想与毓敏远离世俗,种一片海棠,抚琴品茶。那也是毓敏的憧憬之梦,我们又何以要拘泥什么龙什么凤?”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允炆拥紧她,感慨道。想吻她又怕拒,直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毓敏笑着,抬起头送上自己的唇:“皇上,我们再生个孩子好不好?”
“毓敏你愿意?”允炆欣喜若狂道。
不等他动作,毓敏已经咬住他,不再让他说话,手里故作粗暴地扯去了他的腰带。允炆如鱼得水,喃喃唤着她的名字,直把自己抒发得酣畅淋漓,一夜柔情缠绵。毓敏抚摸着他白净光洁的胸膛,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昨日皇奶奶求朕一事,朕想听听毓敏的意见。”允炆怀抱她,轻声温柔地说道。
原来是淑太皇太妃去乾清宫向他提了释放尚琰尚烈两兄弟的请求。淑太皇太妃说:“若要论错,是朱樉的错。可朱樉已入土,先皇也赐了他谥号。归结到底,先皇还是念着骨肉亲情,盼着一家和睦。而尚琰尚烈是先皇嫡孙,是皇上的同胞兄弟。他们实不该把大好的青春年华耗费在他人过错的囚牢里,而是应该为大明为皇上尽忠报国。”
“皇奶奶,他们犯得不是小错,是谋反叛逆之罪。”允炆义正严词道。允炆觉得淑太皇太妃过于感情用事,关乎朝廷社稷岂能当是儿戏,想如何就如何?可淑太皇太妃却僵持道,先皇都未定的罪岂能强栽于他们?又说自己时日无多,唯一的夙愿就是望着皇上身边兄弟成连。否则,她甘愿死后堕入地狱,也不要进太庙,不要见先皇先皇后。
毓敏听着允炆的转述,半晌才回道:“毓敏知道皇奶奶有夙愿,可每每问及,皇奶奶都说不想毓敏牵涉其中,不愿说与我知道,毓敏便也猜着了几分。毓敏觉得皇奶奶说得对,论私,毓敏是该避讳。lùn_gōng,此事是朝廷中事,更不用毓敏多加议论。”说着,又抱紧允炆,“前尘往事早已过去,毓敏现在是皇上的人,一生都将侍奉皇上。无论皇上如何决定,毓敏都站在皇上一边,一切都以皇上为重。”
“若朕拒绝皇奶奶,不应她的请求,毓敏会不会觉得朕不近人情?”允炆却还是疑虑道。
“不会。皇奶奶不过是一己感情,但此事关乎朝廷,自有朝廷决定。皇奶奶并非草莽之人,她会深明大义,会体谅皇上。”毓敏抿嘴笑道。亲允炆一下,又说道,“皇上,毓敏如今只想与皇上再生个孩儿,皇上成全我呀?”说着,挑起眼角,就去撩拨他。
允炆立即勾住她,口里却欲拒还迎道:“只是要个孩儿,不是真的想朕?”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毓敏全凭皇上作主。”毓敏笑着,迎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