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允炆传了毓敏去乾清宫用晚膳,毓敏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看着满桌子珍馐佳肴,心里却只想吃个番椒油泼面。毓敏默默吃了几口允炆夹来的菜,忽然一阵烦腻,放下筷子,再不想吃了。
想起白天那李忠鬼鬼祟祟,毓敏真想和允炆撕了脸面。可再想想尚琰好不容易才解了枷锁,她冒不起这个险。只得三言两语谎道:“尚烈即将远行,托毓敏照应他婆娘。可毓敏跟他婆娘素无来往,毓敏回绝了他。”
“婆娘?”允炆轻蔑道,“他们没了王位爵位,连他们的女人也只能跟市井之徒一般被叫成‘婆娘’了?”说着,冷笑起来。
毓敏乍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尚琰曾经是那么欢喜唤自己“婆娘”,唤得那么亲切,那么稀罕,好是他的心肝宝贝。可允炆吐出来的怎么竟是冷嘲热讽,低贱卑劣?毓敏感觉头好重,草草盥洗了倒头就睡。可允炆却搂过她,伸手去解她的裤带。
“毓敏不舒服,腰有些疼痛。”毓敏抓过他的手,把他按在自己腰间,想他揉一揉。
“好好的,如何不舒服?”允炆半信半疑道。心里忽然泛上一阵醋怒,抽回手,翻过身不再理她。
毓敏也没心情去讨好他,只得自己轻轻揉了一会,浑浑噩噩地逼迫自己睡了过去。
其实签了赦令之后,允炆就后悔了。听娉婷说,苏州埋葬杨家的地方种了三十多棵树。不用想,允炆便知道那是尚琰的杰作。可毓敏省亲回来这么久,只字未提。不知道毓敏是不在意尚琰为她的心呢?还是又像吴海棠时候那般刻意隐藏她内心?
李忠回禀说,毓敏当时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娘娘的神情,却看见朱尚琰泪流满面。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毓敏岂能无动于衷?可毓敏仍旧只字未提。毓敏啊,你心里到底是如何看待尚琰的?为什么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总是害怕失去你?允炆转身看了眼毓敏,却不知她何时倦缩成团窝去了最里边,与他隔开了一个人的距离。允炆心头莫名一气,由着她离了自己。
第二天,毓敏回到毓秀宫,何太医给她诊了脉,问道:“娘娘月信可有一个多月没来了?”毓敏点点头。何太医又仔细诊了一遍,才说道,“娘娘,这是又有喜了。”
“真的?”“这么快?”旁边瑞姑姑和筱羽异口同声道。
毓秀也觉得很意外,不过想想,这不正是自己心里所愿么?自己不就是想为允炆生一个真真正正他的孩子么?终于能够报答允炆,终于无需侍寝。毓敏欣喜地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却又想哭。
可何太医却不住地摇头:“娘娘前一次分娩历经生死,元气大伤。这才短短过去几个月,现今怀上了也不定能留住。即使留住,也怕娘娘的身子更伤。”
允炆得知,立即赶了过来,把戴太医也传来给毓敏又诊了一次脉。只是戴太医的结论和何太医一样,他说道:“这个龙脉来得不是时候,娘娘如今该固本培元,将身子养个两三年再怀,方才是好。”
“不,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是皇上的孩儿,毓敏说什么也要留住。”毓敏固执道。
允炆急忙接道:“朕也想和毓敏生很多孩子,可是这一个来得太突然。为毓敏着想,朕宁可舍其之,也要毓敏安康长乐。”
“这是我们的孩儿,是我们的骨肉,皇上忍心下得去手么?”毓敏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落。允炆一时愕然,揽过她,也没了主意。毓敏挺了挺腰板,的确感觉身子沉重,浑身乏力。可是若失去这个孩子,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力再陪侍允炆。毓敏说道:“民间三年抱俩都是常事,何以我们紫禁城里反而做不到?我们有何太医戴太医,有整个太医院,全大明医术最好的人都在我们身边,何以不能保住我们的孩儿?”
“可是……”允炆心疼着她,可话还没说,毓敏又接了过去:“皇上,毓敏曾经不懂惜福,尽让皇上担忧。如今毓敏领会了皇上的庇护恩泽,毓敏也想与皇上天长地久,百年好合。毓敏会爱惜自己,珍视自己,绝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妊娠最重要的是头两个月,若能平安度过,也就稳妥了。”何太医说道。戴太医也点头称是,两人这就商量起保胎药方来。
允炆看着毓敏坚定的样子,心里忧喜交加。想了想便把何太医提升为正六品院判,令他每日两次来给毓敏问诊,尽一切努力保全她。何太医受宠若惊,立即行礼谢恩,承若自己鞠躬尽粹一定力保娘娘和龙脉。
允炆点点头,这才稍微有点放心。转而又对毓敏说道:“若是辛苦,我们就下次再怀。再如何,一切以毓敏为重。只有你好好的,朕才安心。”
“嗯。”毓敏浅浅一笑,这就乖乖回床上去躺着。允炆跟过来,检视了一番被子枕头。又令人做个软靠来,好让毓敏更舒服。然后又把瑞姑姑筱羽陈春大贵他们喊进来,训导了一番,要他们务必好好侍候毓敏。尤其是膳食汤药,容不得一丝马虎。
大家连连应承,指天发誓唯毓敏效命。允炆这才散了他们,坐上床头,把毓敏拥进怀里。想起自己昨夜对她的冷漠,心里又泛起一阵歉疚。直问她腰还疼不,轻轻给她揉了起来。
毓敏笑着,温顺地依偎着他。心里却想问“为什么我们总是错了时间?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有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可是,如果对的人,是不是时间空间都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