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邻里乡亲都知道沈二娘家来了位美娥子,有些人还专门跑来探看。恭喜沈二娘有福气,话里话外都好像海棠已是他家的媳妇。海棠不胜其烦,脸上有些愠色,可是寄人篱下也不便发作。不过沈二娘倒是很高兴,真像那么回事似的,给来人一一端水沏茶,有说有笑。
沈二娘把海棠的可怜身世说给众人听,说得可比海棠生龙活虎得多了。仿佛她亲眼目睹了海棠的族人如何欺凌她,强占她田产,赶她出扬州。海棠说的薄产三四亩,沈二娘却夸张到三四十亩。说得满腔义愤,好像被侵占的是她家的田产。海棠像听书一般,不阻止,不纠正,心里只想着如何才能见上世子。
然后沈二娘就说到海棠的姑妈,问了一圈在座的人,各个都摇头答不曾听闻。沈二娘就看向海棠说道:“只怕你那姑妈骗了你们,估计是不想你们担心,报了个假平安。“此话她昨天就想说了,怕海棠一时接受不了,现在倒是个机会。说着,又补了一句,”你这姑妈恐怕寻不到了。“
四座忽然沉静了片刻,海棠也不作声。这时就有人接下话茬:“十几年没见了,找到了也不会亲的。不如干脆认了沈二娘,嫁给二憨子,就在这里安心住下。“
“是啊是啊,沈二娘为人随和大方,绝对不会亏待你。“
”二憨子虽有疾患,生养孩子是不打紧的。“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敢情都是沈二娘请来说媒的?往后话也越说越露骨了。海棠扫视一圈众人,不卑不亢地说道:“海棠是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姑妈的。不论姑妈如何,终究都是我亲姑妈。婚姻乃父母之命,海棠父母既已不在,自然有姑妈为我作主。一天寻不到姑妈,海棠一天不嫁人。更何况,海棠祖母刚去世,她含辛茹苦养大我,海棠自然也是应该为她守孝三年之后才可论及婚姻。“
几句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沈二娘急忙朝众邻居骂道:”你们这些人竟是胡说,看把人家姑娘吓得。“说着,咧嘴笑着看向海棠。
海棠心里“哼“一声,我才不怕呢。
正说着,门外又走来一位妇人。五十上下年纪,看着比沈二娘个头小一点,人却老成许多。她一进来,众人就赶忙让开了一张椅子给她。
沈二娘喊她“大嫂“,原来是她夫家妯娌。沈二娘告诉海棠,沈大娘是秦王府膳房的采办。一听秦王府,海棠不自觉得多看了她两眼。沈二娘不嫌其烦得又把海棠的事唠叨给沈大娘知道,又直问她王府可有过姓吴的妇人帮佣。
”我在王府二十年,从来没听说有过这样一个人。“沈大娘肯定道。海棠低着头闷声不响,沈二娘却更高兴了。
一席人又拉开家常,问沈大娘今日怎么得空,平时这个时辰都是要赶去菜市的嘛。沈大娘就说府里两位娘娘和二少夫人都出门做客去了,又如何如何。海棠尖着耳朵听着,就是没见沈大娘提及世子。
忽然有人说道:“听说苏州那亲家被杀了?“
“这等事,可是你我能议论的?“沈大娘立马板起脸来,又低下身子引得众人都朝她伸了耳朵去,”秦王和世子都在京师,他们都护不住,肯定是该死的大案子。“
你才该死!海棠心里怒道,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大娘那里,没人察觉。
说着说着,这些人又说到别处去了。海棠也是再无心听下去,原来世子是去了京师,是真的不在府里。可是他是何时去的?是在她家出事之后么?如果是之前,世子一定会给她书信告知她。如果是之后,那真是千差万错!她何必吃尽这许多苦来西安,直接去京师不就好了?现在可好,她是再也没有力气再走三千里的路。想着想着,不由得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