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星星,盼月亮,盼得闲潭落满花,盼得落月满江树。世子终于回来了,可是为何还是见不上?海棠自从沈二娘把话说白了之后,就再不跟她一起去送货。每日沈二娘一走,她也就出来,沿着秦王府墙根一圈一圈地走。
她虽在墙外,却凭着尚琰曾经跟她提及的事物竟也慢慢摸透了门内的情形。正门除了娘娘出行,几乎不开。体仁们进出人最多,可多是下人,或是来找下人的。秦王去了京师,应该带走了不少家臣。看他们北后院广智门里每天采办的菜肴,估计人数也就七八十左右,绝不过百。而西边遵义门也几乎不开,估计养心湖在那边,那是王府的后花园。
世子出行应该从正门。可想他顽劣,马厩在后院,北门出去更是方便些。可终究还是猜不透,不管走到哪头,都怕错过世子去了另一头。于是,海棠只好不停得在绕圈。若是能给世子去封信也是好的,可是人生地不熟如何找个可靠的人。或者随便写几个字,不说透,只要世子见了她的字定是认得的。可是如果信到不了世子手上呢?又如果世子以为有人假冒呢?唉!海棠好一阵胡思乱想,天天想得头痛欲裂。
这两天顿顿都是青豆子,不是腌咸菜炒青豆,就是青豆烧豆腐。那豆子一粒一粒都是海棠一个人剥的。她知道沈二娘的用意,无非不过是想用豆子绑住她,好让她不能老想着往外面跑。寄人篱下终归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更何况自己早已不是什么大小姐。只要是沈二娘吩咐的,她能做到的,海棠都是默默把它做起。不拒绝,不顶嘴。
帮沈二娘装好车子,送她走了,海棠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二憨子怕见人,不是在屋里头,就是在后院看他的牲畜。海棠也总离他远远的,这会就搬了板凳坐到门口去剥豆子。
门前的马路头上正对着的就是秦王府的广智门。这天,那门上前前后后来了好多马匹,马车。海棠正寻思着是不是王府今日有宴席,就见一辆马轿从另一头“得得”地赶过来路过她身边。海棠好奇地张望了一眼,那车窗里即有个人朝她喊了声:“这不是吴姑娘嘛?”海棠抬眼看过去,正是那天在长乐门外见到的静月小姐。
静月掀开轿帘,喝停马夫,对着海棠说道:“吴姑娘可是住这儿?”
海棠急忙起身走过去与她搭话。看那马轿里面可都坐满了姑娘,盈月小姐也在。
静月又说道,“那日之后,马公子可老是提起你,一直想问你姑妈寻着了没?”
海棠有些受宠若惊,赶忙答道:“多谢静月小姐马公子关心,姑妈还没有下落。”又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道,“暂时也只能得过且过了。”说着,苦笑了两声。
“海棠,你在与什么人说话呢?”正说着,沈二娘推着独轮车走到马轿后面,看了看她。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沈二娘走过来,海棠竟一点都没察觉,不过自己也没说什么不好的吧。海棠跟静月又寒暄了几句,马轿就直接进到王府后院去了。
“你怎么认识她们这样的人啊?”沈二娘一脸鄙夷。
“如何?”海棠还沉浸在静月的热情里,一对比,就对沈二娘生出厌恶来。
“你刚来西安不懂。她们是凝香阁的人。”
“凝香阁如何?”
“那是专门教姑娘下作的地方。”沈二娘很用力的说重“下作”两字,恨不能一口咬下去。
“是教坊司么?”
“比那教坊司还不如。教坊司的姑娘都是被逼无奈的,她们可都是自己作践。”
“那是娼妓?”
“呸呸呸!好人家的姑娘是不能说这两个字的,快别说了啊。”沈二娘看海棠一脸懵懂,急得不知如何表达。想了想,放低声音道,“娼妓是明里来明里去的。可她们是什么呀?表面装得都跟黄花闺女似的,暗地里却也是出来做的。”
“她们可都去了王府。”海棠怔怔地望着那广智门。
“今天世子高兴,在府里做东。这些人可不都是去卖的?“沈二娘说着,又把静月她们在脑子里鄙夷了一阵,把车推了回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海棠一听世子高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了。心想自己百般苦楚,他竟高兴得做了娼妓的东!就说嘛,那信里都是骗人的!爹娘如何就哄了她来西安,吃尽这般苦?
爹啊,娘啊!海棠仰起头对着天空,合上双眼,却合不上那如潮水般的眼泪。沈二娘看到,不知出了何事,急忙扶住她,拿衣袖给她抹脸。那衣袖全是酿皮子的味道,海棠推开她,摆摆手。自己拿手抹了一下,却又是青豆子的味道,不由得又苦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沈二娘看着她,一会哭,一会笑的,”可是要疯了?“
你才疯呢。海棠暗暗回敬道,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坐下来继续剥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