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惨淡，海棠只看到眼前一排两层的楼宇，左四间，右四间，窗户紧闭一片漆黑。一楼正中是四扇对折而成的大门，半开全开，收放自如。此时就一扇微掩，顶上斜插着一只灯笼。
姑娘们下了轿来，个个倦意懈怠，哈欠连连得进到门里去。海棠等在最后，跟着静月。一进门就看见内廊墙上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字：凝香阁，下面一行小字：陕西省女子德乐教习所。
这哪里是妓院嘛？真是以讹传讹，讹死人！海棠悄悄舒了一口气，想起沈二娘骂得那些话，真恨不得拿刀捅她一顿。
进到内堂，里面的人见姑娘们回来了，又多掌了几处灯烛。静月拉过一个问她吴妈妈在哪，那姑娘就答在绿萝房里。静月就领着海棠继续往前走去，盈月从后面撇起嘴跟上来。
庭院深邃，树影重叠。沿着曲折的回廊，走过主殿，路过厢房。屋宇错落紧致，海棠心想此时回头也只怕摸不着门了。
绿萝是凝香阁管钱两的，她的寝室也是账房。吴妈妈此时正在和她一起核对账目，见静月盈月领着个新人进来，就把账本一推，对绿萝说道：“你记清楚了就好，我管不了这么多事啦。”说着，就起身走过来看了看海棠，又带着她们走去隔壁自己的寝室。
不及海棠进门，盈月就伸手拦住她：“你在门外等着。”然后随手就把门关上了。海棠就在门外站了一会，约摸着一时半会开不了门，就悻悻走去屋檐下。
想起宁波苏州也有类似的教习所，尤其是苏州，教昆曲歌谣的，刺绣针线的，宫廷宴舞的，裁剪衣裳的比比皆是。只是那些规模并不大，多是私人创办。一间寓所，十几二十人而已。可这凝香阁，有多少人尚未可知，但见这房屋楼宇的气势只怕老板是相当的有背景有权势，最重要的是有钱。
看吴妈妈五十多岁，一个女人何以有如此大手笔？估计也就是个总管，那后台老板难道是秦王府？从来没听世子说过，不可能的。再想想，巧借名目养了这么多姑娘小姐，他又岂能跟自己说？若跟秦王府有关，世子必定常来，就且在这等着他吧。海棠一通胡思乱想，再看那门还紧闭着，索性就下到台阶，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不知何时开始动不动就心慌，开头以为是饿的，可是吃多了被沈二娘一奚落也会心慌。想自己今天中午就没吃多少，晚饭更是没着落，此刻心慌得手脚都有些哆嗦。若只是饿得倒也好治，这么大的凝香阁总不至于像沈二娘一般刻薄她吃饭吧。只怕自己得了别的毛病，还没见到世子，就要客死他乡。胡思乱想了一阵，海棠眼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