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修双卿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八年前那一次修国国破,边关血流成河。她设身站在其中,手足无措,她身边没有任何人来助她,越发觉得自己迷惘。
而后,她便醒了。
柘樾班师回朝的消息瞬间在宫内宫外蔓延开去,修双卿召来百官到正宫门内接行,只等柘樾回家。
大约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柘樾终于到了,他依然穿着一身黑衣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赳赳,却让修双卿看了,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三个月前的情绪,转换成的反而是压抑与沉重。
修双卿甚至不敢贸然上前接见,直到柘樾穿过宫门后,她看见了柘樾身后的东西,那是两个黑木的棺材,还有人举着两条灵事白幡。
百官瞬间惊怔了,纷纷站在修双卿身后接头交耳,从未有君主班师回朝还带上两个棺材回来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修双卿亦呆怔了,同先前的梦境里那样的感觉一般手足无措。
柘樾看着修双卿,心情复杂,但不得不高声道:“先城帝与皇后战死沙场,举国哀悼七日,移入皇陵。”
修双卿脸上原本喜悦的表情在此刻逐渐消失,仿佛一瞬间失了魂儿一般。
他在说什么呢?
三个月前,城帝与赤姬夫人原本该回到曜歌城,却听闻北敌来攻,半途调转方向去了沙场,协助柘樾。敌军兵势在修国之上,史书上以少胜多的战记少之又少,柘樾胜了两次。
第一捷,柘樾带领三万军队对抗敌军,敌军之勇猛是还没有从上一次战斗中恢复过来的修**队所能敌的,第一捷的战争其实是算平手,因对方主战将军低估修国兵势,被修国胜了一筹,敌方却也伤亡不大。
第一捷如此艰难,第二捷更加剧了困难程度,但在城帝与柘樾的彻底探讨之下,排练战队,在第一捷后第二捷战争我军勉勉强强打成了平手,却是我军伤亡惨重,若是再战,已无转胜的余地,加之城帝、赤姬夫人与陛下都皆受了伤,军心一度惶惶不安。
三人又在营中商谈了数日,无论是用什么办法,我军也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一败涂地。
不知是哪一日,修**中混了一个敌军派来的探子,在第三战前一夜他传信回敌营,被赤姬夫人发现并抓捕起来。三人又就此探讨了许久,事态的转变也是在这第三战前一夜,三人伤势还没成恢复过来,传来了敌军火烧粮仓的消息,虽然及时扑灭了大火,粮食却已被烧得所剩无几。
敌军如此做法着实卑鄙,不得不让修**队提前发战。
传说中泼墨玉箫材质奇殊,能敌千军万马,却对自身也十分费力。持泼墨箫的人是它曾经的主人赤姬夫人,敌军意图扩张领域问鼎中原,在第三战昏天黑地的互相残杀中,城帝的体内被连贯数把尖刀,而赤姬夫人虽然眼前覆着白绫,丝毫也不减手持泼墨箫的威赫,一人生生扛下了四分之一的敌军,便也逐渐开始变得力不从心。
赤姬夫人是被人从身后一柄长矛贯穿胸膛而死的,即便如此,她临死前仍然挺着胸口那柄长枪坚持了许久才缓缓倒下。
中原损失了两位曾经的主人和数不清的战士们,而北陶因此损失了一个骁勇能战的北陶王。
那天日月无光,自然也没有人会注意那天的天气如何,边关守战的将士们拼死相杀,以一敌十,鲜血再次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就在所有人仍在搏斗的时候,一颗狰狞的人头被抛到了众人当中。其中被人头砸到的一个人无意间看见了,顿时停下了动作,接着两个人、三个人都看见了……
而斩落这颗人头的人,正是满身满脸污秽是血手持泼墨箫的柘樾,在他的腿处、肩上和腹部还插有数根长长的断矛,他却是修挺笔直的站着。
修国的将士们在看见这一刻的时候全都振奋了,奋勇厮杀,成就了又一次百年后史书上一场以少胜多的显着战役。修国领域扩展至北方,从此数十万北陶民众皆数流放为奴。
回到京中后,举国同哀,柘樾下令为城帝与赤姬夫人修建皇陵共葬,将牌位移入祠寿堂,尊称其太上皇及太后。
然而,所有人当中最伤心的莫过于逝去二人的嫡亲女儿——修双卿。
距离二老下葬已有数天了,修双卿在此后再没有踏出府门一步。
擢蘅湖水天一色,湖里莲花开得娇艳,柘樾亲临fèng huáng台。
霍岐与慕容少灵已经回苗疆。听府里的容昭说,修双卿已经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睡了好几天了,柘樾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一路走来,府内的侍从和婢女少的可怜,只有两三个打扫的下人。本来侍候修双卿的两个宫女因为当初的战乱不知逃亡何处,玉青院里只余空寂落落。
柘樾命跟随来的禁卫军守在院外,便踏进了院子的屋子里。
踏进屋子,柘樾看着这间屋子陈设摆列整齐,而修双卿穿着一身白衣,抱着一只枕头趴在榻上沉沉的睡着。柘樾走了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薄毯盖到修双卿身上,取过她怀里的枕头,可她抱得紧,若是强取又怕她醒。
柘樾又从一旁拿来另一个枕头,翻过修双卿的身让她躺好。却不料这一动,修双卿就醒了,睁开一双混沌的眼睛,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房梁,然后再看柘樾,慢慢的坐了起来,把怀里的枕头扔掉,抱住了柘樾。
柘樾轻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了。”
修双卿的声音还带着因刚睡醒的鼻音:“我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