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冷清,陌桑散着他生而为活物的温度,卷进沁凉的湖里。他每平淡的说出一句话,就每让人看到他话中的森森白骨。
迹从未见过如此的陌桑,即便是在六年前,陌桑竭力掩埋一切情绪,麻木的平静之下,便是心止了,也不是这般心止了眼中却带着毁灭。他怕极了陌桑的寂静之下,是一片熊熊烈火,他若哪天不愿忍了或是忍不了了,便会摧枯拉朽的毁天灭地。
“如今,你女儿还在水牢,她既然顶替了榆香,那她犯的罪也一并顶替了。”
“公子!公子!小女是无辜的!所有的罚,老朽愿一人承受!”
老翁连滚带爬扑在陌桑脚下,期期艾艾的扯着陌桑衣角哀求着。
陌桑睨过老翁,淡而道:“我可饶你,也可绕你女儿。但作为交换,你须得帮我做些事情。若做不好,你女儿便该去哪,就去哪了。”
迹在一旁,他是看着陌桑长大的,可到如今他才发现陌桑在这几年里,早已是脱胎换骨。以前的陌桑,是人人羡道的如玉公子少年郎,风骨逸然似韧竹馥香。有着少年清透的恣意,向阳的粲然,以及睥睨俗尘的傲骨。而现今的陌桑,更像是炼狱火山滚过一遭,面皮全非,筋骨重造。城府深的似海,野心如狼似虎,操持着他原先从不屑沾手的生杀予夺。方才陌桑道出一字一句,生死像是皆是儿戏,顿时让迹觉得可怖的透骨。陌桑的言外之意,若老翁办事不力,他便把他的女儿扔回陌渚的手里。
“谢公子不杀之恩!”
“带他下去。”
侍从把惊吓过度,瘫倒发愣的老翁拖了下去。
“迹,为何陌渚还在临安?”
按理来说,陌渚早已北上平息军中动乱。可他却蓦然的出现在喜堂上,搅乱一切。
“公子,我们的人干净利落,该死的人已死,不该死的也死了。只是……”
“只是似乎有人帮陌渚摆平了军中动乱。”
“谁?”
“石夷子。”
石夷子消失了近乎三年,陌桑找了他近三年,如今他竟在陌渚身边现身。
“石夷子为何如此,还未查明,只知道他与陌渚有着某种交易。”
陌桑沉着眸,眼神闪过一丝不详。
“明日你去查陌渚把她关在何处,这些日子不用跟着我了。定得护她无恙。”
“是。”
迹行礼告退,独留陌桑一人融进夜色里。
陌桑也不耽片刻,在竹林里提出两只信鸽,转身回了竹屋。
陌桑裁下一缕锦缎,提笔写道:尔师现北方军中,欲杀容若,速去阻止。
又裁下另一缕,写道:秦氏散,帝之蛊,秦氏姻,国之枯。
随后陌桑将两缕锦缎卷进竹筒里,绑在信鸽身上,放飞出了窗外。
秦宅里,秦旸背袖踱步,面色焦灼,时不时望向门外。
终于,在闪出的一丝蹑步的身影中,愁容消散了半分。
秦旸忙迎上前,引向座上。而后秦旸走到门口探出身,左右瞧了一番,合上木门。
男子上前一揖:“世子。”
秦旸忙扶起男子:“卫将军,请上座。”
来者正是陌渚的贴身侍卫,卫宁。
秦旸一同坐下,为卫宁斟了杯热茶,迫不及待问道:“渚公子意下如何?”
卫宁道:“世子莫急,公子已应了下来。只是具体事宜,还需再做商议。今日,卫宁前来是告诉世子,公子明日定在别苑,将亲自详谈。世子来时,还望注意些。”
说着,卫宁拿出字条,递给秦旸。
“地址在此。”
说罢,迅而行礼,悄然闪出了门。一去一来,茶还未凉。
陌渚将时辰定在晚分亥时,秦旸出门时,已是深夜。他裹上黑风衣,悄然从秦宅后门摸出。
秦宅外,早已有辆马车等候多时。秦旸再三监察,没有尾巴跟着后才安心上了车。
洛阳城里,天子脚下,秦陌两家碰面如此偷偷摸摸,定是去商议些不能让外人所知之事。
秦家丧事已毕,秦家家主之位的任选却一拖再拖。秦旸虽表面以丧悲为先,可心底里却也按捺不住,便想暗地里联系陌家联姻之事。陌桑虽是陌家嫡子,声名远扬地位自然高贵。但近些年,陌家却很是怪异,不怎的重用陌桑,任陌桑在南方玩乐。而陌渚陌家长子,身份虽不比陌桑,却手握一方兵权。大有成陌家家主之势。权衡之下,秦旸便暗处联系了陌渚。
陌渚对秦家联姻势在必得,两人一拍即合,选在了陌渚别苑相见。
秦旸刚踏进别苑石拱门,便闻见一阵脂粉腻味杂着清冽酒香,在夜间微冷的风中悠荡。
卫宁上前迎道:“世子请,渚公子在屋内等候多时。”
屋内丝竹管乐糜音入耳,灯火煌煌舞女轻摆,一进门温热的暖意扑面而来。
陌渚侧卧榻上,边拍着节奏,便随哼唱,时不时小酌一杯。
见秦旸来到,挥手屏退旁人,缓而起身,向前一揖。
“秦世子。”
秦旸也回揖道:“渚公子。”
陌渚笑开,大步踏下台阶,迎着秦旸上座。
秦旸为表诚意,率先开口:“渚公子,秦陌联姻,你我势在必得。长安那边,公子放心,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陌渚端起酒杯,一敬秦旸,仰头而尽:“确实如此。我陌渚,对两家联姻当仁不让。他陌桑,如今还被我囚于临安,他怎么与我争?还是秦世子,看人有眼光。”
秦旸仰面大笑,同陌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