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暴雨。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大雨了,像天神为了洗清大地上的罪孽而泼下了一盆水。雨幕如织,争先恐后地落在地面,泼溅起浓浓的白色雾气,这场雨看起来是要将老城区里的每一座楼,楼上的每一块爬山虎都冲刷一遍。
“现在是10月8日23时29分,c市老城区安业路与家和路两座居民楼突发火灾,事故原因不明,消防人员已到达,因大雨原因并未蔓延……”
老城区两座楼起火,事情甚至引来了电视台记者,暴雨下被烧得墙壁灰黑的居民楼旁停着橙红色的消防车和记者车,以及大雨也拦不住的吃瓜群众——
这一片平时被遗忘的地带难得热闹,却也热闹得讽刺。
没人知道火是怎么起的——这些老楼没有完善的防火设施,一旦着火就很难处理,更不少人担心过近的建筑间距将导致火势蔓延。
事实上还真是蔓延了——
据说在这座居民楼被火吞没的三分钟后,数百米外的一座老居民楼也被点燃了,那边更热闹,几户人家需要紧急疏散,消防人员带着居民忙碌起来,鸡飞狗跳。
吃瓜群众们心里一阵懵逼,甚至怀疑火势是通过次元通道蔓延的。
这些吃瓜群众里,一个身影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少女,她静静地立在雨中,虽然撑着伞,可显然是淋过雨,黑发贴在脸上,刘海变成一缕缕的。
她没有露出好奇的眼神,也没有麻木地讨论着,和另外的人都不一样——
其实她应该是所谓的“受害者”,只是她被带出来时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因而都以为她只是一个路过的——讲道理,在这些人眼中,从里头逃出来的要么晕倒了,要么就被担架抬走了。
——也只有衣角还有一些被烧灼的黑色痕迹证明了那一点,不过此刻也不明显了。
……
沙……
白晨站在雨中,人来人往,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给她带来一点暖意,令她从思绪中回过神。
她抬起头,看到了和她一起站在雨中的男人。
“他们纵的火,和其他的情况不太一样,应该都烧没了。”江鲤少有地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唇微微抿着,看着她道,“你要回家看看吗?”
“烧没了吧。”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江鲤一愣。
吃瓜群众的讨论已经能让她完全了解情况,虽然起火原因只能被放入“都市传说”的范畴。
另一个起火的地方,是她家——她的i上红光也还在亮。
“他们纵的火”——所谓的“他们”,自然只有国王之剑。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晨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江鲤这个问题。
如果再晚一点,可能她便只剩从里面抬出来的份了。
“守卫者之夜结束了,当然要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回到家啊。”江鲤愣了愣,咧开嘴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脸上的第一个笑容。
白晨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谢谢。”
其实她能够逃出来,甚至……她当时距离门口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但那时候的她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感觉说不上是被悲哀或愤怒这类的负面情绪所支配的结果——她只是突然想站着不动了,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只脚在死亡边缘试探。
……她仍旧是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雨给人的感觉可真不好,但也算……多亏它了。”江鲤看了看她,转而往那座楼看去,感慨道。
到底还是个星海局的工作者,江鲤把她带出来后便报警了。
之后便是瓢泼大雨。
“你不喜欢雨。”白晨听出了点什么。
“是不喜欢这样的大雨,会让回想到一些不舒服的回忆。”江鲤说道,他那双藏着斑斓光芒的眼睛谈及这些事情时暗了暗。
说着时,他感觉到女孩的目光,禁不住垂头,正好对上少女的一双眼睛。
似乎有些好奇,虽然眼睛里仍然没有什么光。
“……我父母就是在这样的雨中把我丢在街上走了的,他们说要给我带把伞,之后就没再回来。”江鲤眸光闪了闪,不觉抬起头,声音很轻地在雨中模模糊糊地说,“后来还在这样的雨里发生过一点其他的事情。”
白晨微微一怔。
她意识到这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虽然,她从未接触过“父母”一词,与名为堇的养母的关系也不像是母女,因而不懂这种心情——或者说她本身便几乎无法解读任何心情并做出合适的反应。
可她下一秒踮了踮脚,举起手里的伞,遮在了江鲤头上。
江鲤又是一愣,转头看她——
少女稍踮脚,抬起的手臂雪白纤细,因为抬手,披在身上的外套往一旁稍稍滑落,脸上没有表情,甚至眼睛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光。
江鲤看着她,雨水顺着发丝滑落在脸上,但他却没有什么感觉。
……
“我回去看看。”又站了一会,雨渐渐小了,白晨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废墟,说道。
她一直停在原地,其实只是想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那个小女孩罢了。
……也是直到此时才想起自己那唯一的容身之所。
江鲤挑了挑眉,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伞。
白晨往外走,只觉得身后的喧嚣越来越远,有种自己在远离世界的感觉。
——
——
远处的老式居民楼——叫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