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拾出一点干净地方,请李丽坐了,两人一起吃雪糕,随便聊着天,年轻的女孩,又是同校,可以谈论的笑话也挺多。
几天之后,女生宿舍一片狼藉,这是学校规定了毕业生离校的最后一天,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
毕业的最后一天,根本没有任何人情好讲,学校对毕业的学生是毫不留情的,一夜都不会通融,限定了时间必就须搬走,凶猛的宿管阿姨甚至会把那些钉子户的行礼扔在宿舍楼外的地上。然后关楼贴封条。
张明月在最后的期限里,把东西收拾好了,张爸爸开了车过来,把她的行礼都拉回了家。之所以磨蹭到最后一天才离校,实在是因为,家里比学校还更加混乱。
两万人的棉三厂,那真和一个小城市也差不多了。一开始的时候,工人是很体面的地位,小孟厂长的的爷爷老孟厂长,做了三十年的厂长,面面俱到。这么说吧,老孟厂长也可以说是棉三厂这艘巨轮的船长,相当于两万人的一个大家庭的家长。
那个时候工人都是以厂为家的,从出生到死亡,一套的事情都由厂里来承包,工会给介绍对象,配偶的工作厂里安排,小孩儿读书从幼儿园起就是厂里办的学校。
后来,厂子不景气了,就是九零初大变革时代吧,厂子支持不下去,工人就要下岗了,下岗大潮也是当时的社会大势,反正就是厂子里没有工作了,也没有工资发。
下岗工是真可怜,有人去菜场捡菜叶子的苦熬的,也有自己开始做小买卖的。还有人不做生意也不拣菜叶,发扬革命传统,上、访,造、反的。
那个时候张家大伯因为生了两个儿子,违反了国策,是第一批下岗的。简直就像天塌了一样。
最后愤怒的下岗工人冲进厂子里,能抢的都抢了,不能抢的都烧了,害他们丢掉铁饭碗的老孟厂长腿儿也给打断了。
刚建厂的时候,厂子里的设备是苏俄的,十多米高的钢混结构厂房大工棚,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后来都烧了,一场大火之后,天地黑灰黑灰的,一片死样寂静。两万人还要活下去的,还是要继续吃饭的。这样的大事,上边只好派人下来管。
那个时候老孟厂长两条腿儿都断了,每天坐在一架竹椅上,四个壮汉抬着,跑来跑去的配合上面继续工作。
厂里的小朋友们不知道忧愁,还要模仿老孟厂长坐轿子的,互相抬着玩闹一通。
官方的定性,这事儿是不怪老孟厂长了,毕竟下岗潮,也不是他们棉三一家出事。
旧的厂子重建,凤凰在灰烬之中涅槃重生。
上面空降过几次厂长,都干不动。底下工人里也有些出头的,最后证明能力有限,也挑不起来大梁。
领导才能大约也是有血脉遗传的,最终老孟厂长的儿子,孟厂长被推上了最重要的位置。
孟厂长的威信,大约只有他老爸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他的秘籍只有一个字。卖!卖掉了厂子里的股权,和投资商合作。卖掉了土地的股权,和银行合作,卖掉了房产的股权,和开发商合作。
厂子重新建设了起来,机器和技术比以前更好。最有趣的一件事情就是,孟厂长竟然让厂里大部分的工人家庭都有了百万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