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吃啥喝啥?”这声音从后厨的垂帘后传出来,隐约可见地上人影飘忽不定。
“你哪只眼看见我是大爷了?”
那头缄默半晌,才笑道:“大妹子稍等,很快上酒上菜了。”
后厨传来剁刀颠勺声,很快飘出一阵浓郁的肉香,一个扎着头巾的店小二单手拖案将酒菜送到桌前,是一壶酒水,一盘红油大肉,看上去油腻腻的。
那店小二却不走,翘脚坐在我对面,笑道:“本店特色下酒菜,九转肥肠。”
我筷头一松:“肥肠是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笑:“就是猪肠,剁开洗净,用白酒泡之,再以香料陈醋大火翻炒。”
我回头一望,后面的厨子已经出来了,他一手掀着垂帘,一手握窄口酒壶,长发被随性的抓成髻,他竟是赤鹿。
我如淋泥浆,呆滞了片刻。
看来当年小皇子的确被宁王杀于荒野里,因此赤鹿的下一世在这里诞生,最终开了这家给旅人停脚的酒家,我一心担忧走到这处扑个空,却没料到天从人愿,他还是被我找到了。
“今日姑娘到的太夜,店里除了肥肠,实在没有其余下酒菜了。”见我沉思默想,他以为我不肯吃,殊不知我眼中根本没有酒肉,只有他。
既是找到了赤鹿,我就可以安心了,明日找个借口留下,大不了死皮赖脸用非常手段。
我激动之余夹起一块肥肠,还未送到嘴边,便听门外一声呼喊:“店家,还有没有酒?”
跨门而来的竟是半路遇见的黑衣人,老天今日待我不薄,要找的全都通通送上门,可他却好像看不见我,兀自迈入店中,坐在另一张桌上。
赤鹿一头钻回后厨,店小二迎上前:“大爷喝啥吃啥?”
那黑衣人也不知有没有拿黑纱下的眼珠子瞧人,冷冷道:“与那姑娘一样就行。”
我冷笑一声,端起面前酒菜在他桌前坐下,“不必再点,这份你吃就好,但是吃完之后,把马还来。”
他却起身坐到另一桌,对小二道:“快去准备。”
小二很是为难:“这下酒菜确是最后一份,要不然大爷和大妹子凑合同食?”
那黑衣人掏出一锭碎金丢在桌上,对我道:“这酒菜我买了,你拿钱走。”
我以两指做弓,将碎金弹回他面前:“姑奶奶不要钱,只要吃喝。”
他学我将金子又弹回来:“你没得选,只能拿钱走人,这酒菜休想碰。”
那碎金在桌面弹来弹去,就是不肯落定,我忍无可忍,他亦同样,终了将一把皮鞘长剑横在桌上,不容置疑道:“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这厮的语气之凶恶,简直能比上应天,我倒不是怂,只怕打起来伤及赤鹿,也怕让他以为我是个悍妇托生,本姑娘能屈能伸,今日这口气我忍了。
我换了张空桌,屁股刚挨上长凳,那厮又发话了:“拿了钱就出去。”
欺人太甚,我一掌拍在桌上,手一疼怒火也消了,扭头走出门去了。
冷风凄然卷尘沙,夜幕低沉吞星辰,可屋中灯火通明,飘香四溢的荒野酒家有我赤鹿君,这便够了。
兴奋之余,我悄mī_mī解开门外马缰,放走了黑衣人的两匹马。
我趴在小方窗上一望,却见那黑衣人依桌闲坐,并不碰酒菜,突然高声唤道:“不必暗中打量,出来吧。”
我还当他是在说我呢,却听后厨传出一串恶意的笑:“是你?总算来了。”
黑衣人:“我不论你们杀人越货,也不论你们以人肉下酒,这些我通通不论,我今日为何而来你们心中明白。”
后厨那头传出细细的笑声,“既然如此,你也该明白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你来了自然是送死。”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后厨那头对此不以为然,“对了,兄台喜欢红烧大排还是清蒸胖肚?”
“什么意思?”
“你死后,我们好把你也做成下酒菜。”
黑衣人不再言语,以掌击桌边,那长剑飞起,被他拔出皮鞘,他挥出一刀,烛火灭,酒家内陡然漆黑一片,不知是谁惨叫一声,屋中突然剑光闪动,寒光森森。
赤鹿啊赤鹿,没想到你受贬投生做了厨子,还是个丧心病狂的下作厨子,什么人肠充肥肠,幸亏我没碰,我若只是过路人,恐怕也要狠狠抽你一个大嘴巴子,可偏生我做不了过路人,我还得救你。
我幻化出冰刀回到酒家内,黑暗中只闻刀剑嘶鸣,一会儿飞上屋梁,一会儿落到墙边,我追了几回,未能成功追上,三番四次被凌厉的剑气逼开,长发也被剑锋削落一把。
又折腾了十几个来回,便听屋中哐当一声,有人重重砸在桌案上,桌子腿凳子腿人腿四处乱飞。
胜负已定,血气肆意的酒家内,我身边只余一人立着,他将马靴踩的铛铛作响,走到角落,点燃一盏油灯。
地上赫然有两具尸首,一具被割喉的店小二,一具被剖了心的赤鹿。
黑衣人擦着血淋漓的寒剑,转过身来:“你持刀进来是要杀我还是杀他?”
我垂头望着赤鹿紧阖的双眼,心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从头到尾,从前至后都是要杀你。”
“我不记得与你有仇。”
“现在有了。”
我再举头怒视他,却见他抬手摘下了缠绕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