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捉了贼却不喊,只冲我温柔一笑:“这饼我买了。”我收回手怯生生的往回走,她却又叫住我,“这饼是买来送你的。”说着笑意更浓,眼中含泪似的。
若能招男子喜欢,那是极好的,但若招不到男子,倒也不必让我招女人。
我尴尬的咳了两声,“多谢,不必了,告辞了。”我脚刚迈出,人却动不得了,那俏丽姑娘正拽着我的衣袂不肯撒手,我急了:“松手松手,光天化日呢,非礼非礼。”
她白中透粉的脸将笑意微微一收,眉间微隆,万般难似的,“是我举止冒昧了,不过是想师太为我指条明路。”
她领我走入街口一栋琼楼玉馆,馆内莺莺燕燕翠翠红红,简直迷人眼,可她看也不看,拉着我直接走入阁楼小间,那屋中两面窗,一软塌一洞床,除此之外陈列花草,垂挂红纱。
她坐定了,给我沏杯茶,茶里腾出浓浓的脂粉香。
“师太别看我身在此处,可我也是个信佛之人,只可惜秋城内无寺无庵,所以我一见师太,便将师太当作了菩萨,望师太见谅我的鲁莽之举。”
我虽有大半句不懂,但她接下来的话倒是说的简明扼要。
这姑娘十一二就进了这酒楼谋生,数年来,虽未能赚的钵满盆满,却也算有个檐头遮雨,她善笙箫又善歌赋,名声大了后,结交不少同好,倒是过的十分安心。
近来同好中有一位公子相中了她,要将她娶回家中,那公子是个显贵人家,嫁进去必定从此养尊处优。
“姜公子此前来了三回,我都还未想好,明日就是答复姜公子的最后期限,可我却得不出答案。我在这酒楼中虽无依靠,却尚有几分自由和主张,嫁了姜公子,虽有依靠却终是寄人篱下,所以想求师太为我指明一条路。”
两情相悦自是天下最完满之事,倘若按我的意思当然是立刻嫁人了,可她又想求自由,这就有点难办了。世上的事一向是顾此失彼,有得有失的。
因是旁人的大事,我也举棋不定,思怵半晌抱拳道:“这件事,我要去问问我师父,问过师父了再来回姑娘,告辞。”
她盯着我包子似的拳头,愣了半晌:“你不是师太?怎么托着钵?”
我笑了:“这是我师父的,他是个和尚。”
她微微一愣,又笑:“只要是佛祖座下的都好,还请姑娘为我请教大师,这件事我全听佛祖的,多谢姑娘。”她将我送出门,又冲我招手:“请一定要回来。”
我回头望了一眼,上面好大一块牌匾,写作“春楼”。
我不得其解,还得请教街口小乞丐,我将饼送给了他,他拍膝笑道:“春楼是城里的青楼,里面做着卖姑娘的行当,至于那姑娘八成就是那个了。”
“哪个?”
他将油腻腻的小手在我额头一拍:“你就是个木鱼脑袋,就是用肉换钱。”
寻常人都是以钱换肉,有了肉还换什么钱?
我两手空空赶回破庙,赤鹿还在泥菩萨后睡觉,他脸上的缠布掉了一角,一只眼露了出来,睫毛浓密,在眼睑上投着一方阴影,我凑上前吹了一口气,他便睁开眼睛。
“饭呢?”
我双手奉上空钵:“城里的人没血性,什么也没讨到。”
他用半只黑眼珠瞪我:“要你有何用,人人都与你无缘。”
我笑道:“这你就错了,小虫儿我一脸善像还是有奇缘的。”
我将那姑娘的问题转达了赤鹿,谁想他先是瞪我一眼:“多管闲事,往后不准与人提起我。”他又训我了半天,才道:“她能来问你,可见她心中动摇,嫁与不嫁,怕是已有了答案。”
道理虽是如此,可我娘曾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棒打鸳鸯是作孽,我说不出口。
我第二日赴约前去,她早已在春楼门外翘首等我,穿了一身柳绿长裙,乌发半缠,立在风中真的像出于尘土的清净之物,她喜形于色,上前拢住我的双手,“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我心里微一揣度,抬首笑道:“师父说姻缘乃女儿家的大事,错过了委实可惜了,今日既然有良人真心待你,你就放心嫁吧。”
她微微一回神,含水的美目带着满足,一谢再谢,才转身走入楼中。
我转过身,只觉得春风迎面,洋洋得意。
我天真以为今日攒了阴德,却未料到这是第一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