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被湘子打脸,而且是公然打脸!
他两世间都没受此侮辱,居然在这个小村落栽了跟头,还是代前身受过。
当时的他强忍着“女王”的秉性,否则能把她撕烂,谁叫自己拥有这副好男不和女斗的男儿身!
他不想和前身再有联系,可这是宿命,既然瓤换不了那就换皮吧,他改了名字,就叫龙五月,也有人喊他五月龙——这名威武。
湘子数日没来。那天,她二哥蓝方气哼哼地来把她的织网拿走。他在柳城化肥厂工作,不是一个体面人。
十天后,父亲龙虎就被弃用,一家人被逐出看海房。
这自然是湘子爹蓝大锤书记的杰作。名如其人,长的是五大三粗,行的是霹雳手段,一锤下来就叫你半死不活!乡下人就这么快意恩仇,完全不顾及母亲是他的远房表妹、前身是他的干儿子。
本来,同村的姥爷邀请他们同住,然而也有个现实难处:他们和大舅住在一起。五月尤其不能忍受自称懂阴阳的大舅妈,她每次见到他都会眼露疑惑,不停地嗅,一定神道道加一句:“我闻见一股来自灵异世界的味道!”
这话说的充满了现代感,犹如道破了天机!五月一听总是六神无主,就差筛糠了。难道她真能通神,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谁知道呢,我来不也是借了神道?没准儿真的被她窥破,那就离她远些吧。反正这是个无神论的国度,你说破大天也没几个人信你。
五月找了小白鱼,又通过她和吴琼来村长商议,把英河岸边那间值更房借给他们居住。
搬家那天,全家除了五月都哭了。五月不想哭,在他看来值更房和看海房一样——都是公房。
可这房子虽有三间,可也实在是太破烂了,泥土墙被雨水冲出一道道深沟,五月直怀疑,会不会有一天睡在炕上能被雨水浇醒?
于是,他到涂伟家、花城家、还有另一个发小邸柱家找来木板,都钉在墙壁上,再刷上一层红色油漆。
哦,焕然一新!山上望下来就如芦苇荡里趴着一只彩色麻雀。
五月有个家就好,哪管房子好和坏?
不过,九零后的五月还和家人一样沉浸在悲哀里。眼下父亲又没了工作,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困境,而这个任务就义无反顾地摆在五月的跟前。芦苇荡中他的背影真的好孤独。
“社员同志们注意了哈,以下人家有信来……”挂在墙壁上的广播响了,村里男广播员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开始广播,“……龙虎家!来自齐都大学……”
母亲很高兴,“老二可来信了,”又喊炕上发愁的龙虎,“你赶紧去把信拿回家。”
龙虎去了,可直到晚饭时间也没回家。
一家人慌了,留文珠看家,其他人分头去找,可是踪影皆无。五月又发动发小到山上、芦苇荡里找,还是一无所获……
恰逢晚上停电,一家人守着已经凉了的饭菜没人动筷子,大眼瞪小眼,守着昏黄的煤油灯发呆。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摩托声响,又进了院。
来人拍打房门问道:“是龙飞家吗?”
五月赶紧打开门出去,母亲也跟了出来。
见是一个人站在在门外,一顶草帽遮住了大半边脸,辨不清面容。
五月说:“我是龙飞。”
“你站到土堆上!”那人命令道。
这是干什么?五月担心,可他实在想不出缘由来,心想不过一站,于是就站在土堆上。
母亲扑上来,“你下来,我站那!”
来人挡住母亲,一束手电光正照在五月脸上。
五月一惊,下意识冲下来,一瞬间他认识到:暗处有人,他们想一枪崩了我?可这是为什么?
“你有话就说!”五月对那人道,“何必这么磨磨唧唧?”
那人退后,缓和了口气:“你站那就好,只需要五秒钟。”
五月豁出去了,他重新站在哪,一束强光又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一股寒意掠过心头,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扩张开来,就像为这凄冷再加把劲似的……一秒、两秒、三秒……
五月如果知道事情原委,他一定会大吃一惊。他的父亲龙虎整整集资了六万元做生意!可这年月就算好地方的农民一年不过收入五、六百元,六万!这真是天文数字!他怎么也想不到虚弱不堪的父亲能有这海量,小看他了。
龙虎在林场工作,收入不多。眼看大女儿文珠的眼睛一天不如一天,他急得不行,可这需要一大笔钱,加上时下人经商意识萌发,去年,他就说服场长集体集资办公司,面上挂靠林场——这年月还不准办私企,实则他个人负责就开始运营了。
没想到,没做几笔生意,就被关里一个老朋友骗了,那人再也不知下落。人都说是龙虎和那人合伙骗了大家的钱,逼他还债,又签下高额利息……急眼了,还让他失去了右手大拇指……
眼下这人正是要债的。
“下来吧,”那人终于说,又塞给他一个纸条,“明天到柳城找这个人,就能找到你父亲。不能报案。”
五月还想追问,可那人头也不回骑上车走了。
五月明白过来,芦苇荡里有人,他们要看清他的脸再确认他。
他赶紧跑回屋里,拿了纸条灯光下一看,写得是:明天上午八点,新华书店一楼。
不管怎么样,父亲终于有下落了,全家人总算松口气。
可五月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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