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
翩翩风雪如期而至,东郊山川银装素裹。
伤兵营,太医署驻地。
太医令吉平带领十几名太医冒着风雪,伫立重伤兵营帐外,踮起脚尖,向离地一丈高的纱窗上翘首张望。
就在这座门窗密闭的营帐中,天子刘协已经在里面待了三个时辰。
眼瞅着天都亮了,仍然不见他出来。
这让吉平和同僚们忧心如焚,急得直跳脚,屡次想要冲进去看看刘协是否无恙,奈何史阿带领十余名虎贲宿卫在营帐外把守,禁止任何人靠近。
太医令吉平曾试图硬闯,史阿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呵斥他,“再敢上前半步,休怪本将剑下无情!”
就这样,太医署僚属顿时偃旗息鼓,彻底安分了下来。
但是刘协还在里面,这叫太医署官员们如何能放心?
倒不是他们有多么忠诚,而是刘协万一出了事情,太医署自上到下人人都脱不了干系,说不得会被刘协麾下将领愤怒之下乱刀砍死。
所以太医署官员心里急呀,急得就像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
每隔半个时辰,他们就跑到营帐门口查看一次,整晚都不得安枕,即使风雪交加,也无法抵消他们担心天子安危的热情。
站在帐外,吉平等人清楚听到里面极不平静。
那一声声痛叫和凄厉的哀嚎,时刻敲打着他们脆弱的心灵,刺激着他们敏感的神经,使他们不由得屏息敛声,侧耳倾听营帐内的动静。
三个时辰前,遵照刘协的命令,吉平和太医署僚属带领伤兵营卫队,先后把十七座营帐中的一千三百多名重伤员集中安置在太医署驻地旁边的三座营帐里。
之后刘协孤身进入营帐,三刻钟内走遍三座营张,他下令封闭所有门窗,要求三个时辰内营帐密不透风。
就在太医令吉平率领僚属依令照办的时候,三座营帐的纱窗上突然出现淡淡的紫色光晕。
那紫色光晕出现后便不曾消失,紫光非常稳定,没有一丝闪烁。
突兀出现的紫光在寒风呼啸的风雪之夜格外惹人注目,十分显眼,即使站在十里开外,依然清晰可见。
这一幕落在吉平等人眼中,就显得极其诡异,致使他们惴惴不安,惊骇不已。
翘首望去,三座营帐似乎都在紫色光晕的笼罩之下,而营帐内一千多名重伤兵同样置身于光晕之中。
吉平等人站在帐外,一边仰头看着纱窗上的紫光,一边思绪纷飞:
不知道紫光照在他们身上会怎样?
那不绝于耳的痛呼惨叫又是怎么回事?
叫得那么大声,好像很痛的样子,可他们抬进营帐时已经昏迷不醒了,又怎么会失声惨叫呢?
封闭门窗之后刘协就进了中间那座营帐,里面躺着伤势最严重的四百七十三名重伤兵。
其中,七成以上都陷入深度昏迷,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睁过眼了。
剩下两成多伤兵全身烧得像火炭一样炽热,整天昏昏沉沉的神志不清。
惨叫声就来自这座营帐。
起初只有几个人的声音,紧接着,惊声痛叫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整座营帐惨叫声一片。
叫得那叫一个惨啊,跟杀猪似的竭嘶底里拼命大叫……
不过惨叫声再大,终究抵不过风雪呼啸的声响,除了帐外的人能听到以外,大营其它地方根本听不见。
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痛呼声,完全堙没在呼啸肆虐的风雪之中。
辰时三刻,伴随“吱呀”一声脆响,刘协面无表情的推门走了出来。
太医令吉平和虎贲校尉史阿闻声而动,快步迎了上去。
却见刘协神情冷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眸微眯,目光平静的无波无澜,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似的。
“尔等即刻打开营帐东、南两面的格窗,西北两面的门窗不许打开,违令者格杀勿论!”
刘协不带一丝情感的冷漠语气,让史阿感到一阵阵寒意席卷全身,下意识应道:“末将遵命。”
转身就走,刘协径直从史阿身旁走过。
太医令吉平等人更加难堪,刘协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俨然熟视无睹。
心思细腻的史阿注意到刘协此刻与以往截然不同,一举一动都透着诡异。
他上半身僵直挺立,行走时两条腿前后交叉前进,步伐极其稳健,每个脚印之间的距离完全一致,身体不偏不倚,昂首阔步的径直走进左边那间重伤兵营帐。
嘭——
左边营帐戛然关闭。
史阿惊醒回神,立即跑过去封闭木门,刚刚那声哐当巨响,显然就是提醒他把守大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尽管刘协一句话没说,但史阿跟随他有段日子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促使他瞬间领悟到刘协摔门的用意。
随着刘协进入营帐,惨叫声再次响起,前三个时辰的惊悚情景又呈现在吉平和史阿等人面前。
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帐外的人根本不知道刘协在里面干什么,更不清楚那一声声竭嘶底里的惨叫从何而来。
之后一天一夜,刘协频繁出入三座重伤兵营帐。
每次出来,他都会下达命令,例如:开窗、封门、清理血衣、给重伤兵准备肉汤……等等,说完就走,一句额外的嘱咐都没有。
幸运的是,随着风雪降临,李郭大军终于收兵停战,辕门保卫战也由此告一段落,刘协麾下将士总算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