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时候,韩伟明来到了班上。上午第一节课考语文,是班主任汪老师监考。
当试卷发下来的时候,韩伟明这才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做,只得在试卷纸上胡乱地写了一气。等到实在写不下去了,便把卷子丢在一边,在发的稿纸上画起画来。
他画的是《二泉映月》:两股泉水从石崖间迸出,流到崖底的水潭里;潭水再顺着潭边的河流穿过一座小木桥,最后汇入山谷间的大湖中;大湖倒映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他小心的用铅笔描绘着画面的亮色度。正在此时,汪老师恰好走过来,劈手就把他的稿纸夺过去。
韩伟明没有害怕,仿佛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便低着头不说话。
汪老师只看了一眼,又将稿纸扔给他,略带气色的问道:“卷子都做完了?”
韩伟明不吭声。
汪老师又拿起他的试卷看了看,然后更加生气的扔下道:“简直是鬼画符,这么点简单的题目都错完了。——韩伟明,我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干些什么?你要是不想念书,趁早滚回家去,省得自作孽。”
韩伟明仍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这些话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听到了,所以也并不在乎。
汪老师又道:“你这种孩子真是垃圾,我真是无法教了。明年最好别到我的班上来,省得你给我丢脸。人家孩子立志考中专,你连高中的门都进不去,整天还是稀里糊涂的,真是一个垃圾……”
这句话刺伤了韩伟明,作为反抗,他抬起头瞪着汪老师。但汪老师已不作声了,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走开了。
韩伟明心里很透了汪老师,暗骂道:“这个多管闲事的老乌鸦,死了才好呢。”但同时他也感到一种耻辱来,被人骂总不是一件好事,何况是被自己的班主任骂呢?他从汪老师的眼神和语气里面可以看出,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他的前途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韩伟明心中异样的愤慨起来,他不是一个庸庸碌碌、自甘落后的人,为什么要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来呢?
如果说到他的家,他的家庭也蛮不错的,父亲在“文革”后到柳渡镇做了木材生意,也确确实实发了一笔小财,后来回家办鱼塘养殖,每年也净赚一笔,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有五个姐姐(韩伟明在家排行第六,家人也称他为“小六子”),两个姐姐已经嫁了人,而且两个姐夫都是包工头,每年能赚不少钱。姐姐们每次回家,除了买吃的穿的外,还给他塞钱。他自小就不缺吃,不缺穿,不缺花,可他却自有一股骨气,他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吃饭。所以每次姐姐给他钱,他很少要,即使要了,也会存起来,不乱花。他认为别人给的毕竟不是自己赚的,花完了就没了,还能助长自己的依赖之心。
就因为他有这股骨气,别人骂他玩,骂他不懂事都没有关系,若骂他没能力是垃圾,他就受不了,而且还会恨着这个人,他就是这种人。
下课了,韩伟明将试卷交上去,头脑里却一片空白,似乎以前的一切都从记忆里抹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独自一个人走到教室外面,发现阳光早被云层遮没,天气又阴晦了,一阵秋风吹过,树叶落了满地。韩伟明在心里想:又是一个深秋了,时光过得像流水一样,这一学期很快就会过去,可是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呢?
他身后有几个同班好友马明、宋晓露等都在喊他:“大明,快过来玩,快看,那树上有只麻雀……哎呀……它飞走了,你快用弹弓打下来啊……”
韩伟明感到这些人真是无聊,于是也就独自的走开,心中却在盘算怎样学习拿出好成绩来堵住汪老头的嘴。
上午考完了语文就没有了,但是时间还早,学生们有的回家,有的三三两两的在路上玩。要是平时,韩伟明一定也是在玩,可是今天他却靠在池塘边的大柳树下面,看着水波粼粼的水面想事情。
他一开始想的是怎样想办法来整一下汪老头,让他付出骂自己的代价,但是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前几天打架的事。那一次他和汪猛虽然打赢了,但是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当地的联防队过来就把他们带走了。
在联防队的办公室里面,范之玉等人也在那里,都低着头,像焉了的黄瓜,无精打采的。联防队的队长柯飞,是个微胖的中年人,平时一副笑面孔,但是教训起人来可不是吃素的,周围的小混混都吃过他的亏。他教训人不但是言语犀利、刻薄,出手打人也是毫不留情,很多小混混被他整的想死的心都有。
所以那次韩伟明等人被带到了联防队,韩伟明就怕得要死,还好那个柯飞只是言语上骂他们,说他们是这一带的垃圾、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社会的蛀虫、渣子……。汪猛抬起头想要辩解几句,柯飞已经拿了警棍在手,饶是汪猛再横,也只得又低下头,听从训斥。
韩伟明以为自己要被拘留了,但是一个小时之后,父亲随着几个人进来,将他领回家去了。
由于韩伟明的父亲有钱,在这一带也是很有威望的,所以他能找到人出面,将他保出来。韩伟明回家之后又被父亲训了几句,还好母亲宠着他,父亲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言语里面也不外乎说他是不成人,没出息之类的。
他坐在大柳树下面想起了联防队队长柯飞的话,还有父亲的话以及今天汪老师的话,似乎都认为他就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