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节度使的位子,周将军势在必得,锦衣卫若逆他的意,逼急了他,拿我祭旗也说不定。表舅觉得殿下派我来,像平白送死的人吗?”
韩光微诧,“这么说,殿下也不是真心查案。”
“锦衣卫奉命来蓟北是迫于皇命,实属无奈。表舅既来做周老将军的说客,小甥冒昧,也想请表舅做个说客。”
印南站起身来,踱步至窗边往外瞧了瞧,才道:“锦衣卫来蓟北,使臣的案子只是幌子,最要紧的是探查周老将军的态度。让周泰接任节度使并无大碍,官位摆在这儿,谁坐不都一样?皇上之所以不肯,是担心蓟北太过跋扈,目无朝廷。”
“哦?”韩光笑了笑,“说来听听。”
“朝庭使臣如御驾亲临,擅自杀害,与弑君谋逆何异?外头传的虽是副将杀了使臣,皇上却已查明,是李刚目无纲纪,藐视朝廷。皇上的意思很明白,这事儿裴老将军若能交代清楚,让我携犯回京,便知周老将军没有异心,可既往不咎,允了他的表文所请。”
“若老将军不愿意呢?”
“若他还是维护李刚,不肯让步,莫说节度使之位落空,皇上一怒之下调兵征缴也说不定——老将军病重,周泰又暂时难以服众,蓟北即便兵强马壮,也未必能抵挡。即便拼死抵抗,届时兵马大全落在谁手里还说不定。毕竟周泰之上,还有个李刚。”
“如此说来,你这趟只为探看态度,不为查案?”
印南嗤笑,“若周将军能分轻重,交出李刚,案子无需查。若周将军固执维护,我查有何用?案子如何了结,端看老将军的态度。”
韩光闻言大笑起来,“如此甚好!我刚做完老将军的说客,这就替你也做一回。”
说罢,斟满了酒,两人连饮数碗,又说起旁的事来。
客房外的屋檐下,倒悬许久的人轻飘飘离去,唯有衣衫带出微风,拂动些许树叶。
印南停了酒碗,唇角微挑。
韩光将两碗饮尽,才道:“夜深了,歇着吧。”
遂告辞走了。
印南送他出去,关上屋门后,方灭了灯。
须臾,他在床榻的一角按动了一处机关,整个人便翻身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苍痕慵懒地斜靠在软塌上,修长洁白的手指执着一方信笺,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印南利索地把情况向殿下汇报完了,等待殿下最后的定夺。
殿下并未回答。
屋内一片安静。
殿下慢慢地抬起头,一脸淡然,冰蓝色的眼眸里含着一抹情思,一闪而过。
半响,如同玫瑰花般柔软的薄薄的菱唇,低缓地吐出了一行字。
“明日本殿亲自会会周烈,务必速战速决。”
……
次日印南起来时精神奕奕。
用过早膳,印南便骑着骏马,护着一辆青布马车前往衙署。
这辆马车简单,且没有任何徽记。
众人一时也猜不出坐在马车里的人是谁。
十来个黑衣骑手策马开道,马蹄踏过地面,溅起无数尘土。
马车走进。
稳稳地停在了地上。
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生怕惊扰了殿下的睡眠。